79章 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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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香有毒!”霆霓皱眉道。

竹沥摇头:“香没毒,我已经试过了。”

“那为什么会……”

他略微沉吟,道:“有一种香名唤鬼英,与沉水香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被很多不良商贩拿来替代名贵的沉水香,但鬼英禁忌极多,与多种事物相克,曾害多人性命……”

“与多种事物相克……”她目光缓缓垂下,看向桌子上的饭菜,一抹灵光在眼中闪过:“是吃食。”

二人对视,似乎有了什么默契。

礼园的厨苑内,缕缕蒸气从房门中缓缓升腾,众人进进出出,正在忙碌准备几千人的午膳。

杜大厨站在主厨房内,掀开了木锅盖,向着咕咚沸腾的骨头高汤里加了两瓢水,那高汤渐渐平息下来。

一转身,他就见到了两道人影站在门口。

他淡淡看去,一张过分圆润的肉脸没什么表情,嗓音有些粗糙:“早饭已经过时,午饭还早着。”

霆霓已经走了进来:“我来。打听一些事儿。”

他呵呵一笑:“还挺新鲜。”

转身走到案边,操起菜刀,十分娴熟地切起了萝卜丝:“我可只知道厨房里的事儿,别的啥也不知道。”

竹沥抱着双臂,靠在门上,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在屋内屋外游走着。

“正是厨房的事,我想问……礼宗主出事的那几日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人投毒,所有的菜品都是我亲自把关。你要是怀疑我,那我可没辙了。”

他继续眼也不抬地切着萝卜。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厨房?”

“在你们之前从来没有。”他轻笑,挤出一脸的包子褶。

霆霓顿了顿,又问:“那几天换了什么新菜吗,以前从未出现的。”

杜大厨继续快言快语:“我干了十几年了,就那些菜,新鲜花样我也不会。”

霆霓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实在问不出来别的了,只好悻悻地转身。

一回身对上了竹沥的目光。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显然并不意外,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有什么线索,也早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她走回到门口,对竹沥说道:“走吧。”

竹沥倚靠在门上,并没有动,眼睛点向屋外墙角:“那是做什么的?”

霆霓踏出了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墙角摆放了几只空碗。

她随意地走了过去。

看起来,几只碗已经放了很久了,碗底残留的食物已经干瘪发黑,看不出本来面目。

像是在喂养的什么动物,可是霆霓不记得礼园养过什么。

“杜大厨,那几只空碗干什么用的?”霆霓折回去问他道。

“空碗?”杜大厨动作一停,想了一下。

“哦,那是水仙放的。前一阵子来了几只野猫。他就把剩菜剩饭喂给了他们。后来猫不来了,这丫头含糊,也不知道收碗。”

野猫?从前也没见过有野猫出入礼园……

霆霓神色一顿,突然脑中闪出一道灵光:“那几日是经常吃鱼吗?”

李大厨轻轻“嘶”一声,微微昂起头,显然是在回忆。

片刻后,他肯定道:“没错,那些日子天天吃鱼。可能就是腥味引来了那些小野猫。”

霆霓走到他对面,看着他的脸,惊异地问:“怎么会天天吃鱼?”

“嗨,那些日子赶上了上游放水,渡口的陈余户家中的鱼太多了,再不卖掉就不新鲜了。要不说人家盛宗主心善呢,一连包下了十几天,陈余户天天送来新鲜的鱼,那鱼确实肥美。”

鱼?

霆霓猛然转头看向门边的竹沥:“是鱼!”

竹沥目光微垂,脸色幽沉,道:“鬼英禁忌有十几种,禁食鱼虾便是其中的一种。”

霆霓感觉胸口里五脏六腑像是被灶下的火烫了一下,一种尖锐的疼痛袭来。

她的师父竟然是这样死的。

一心一意为天下谋的礼谦岚,经历了肝髓流野的战场,也躲过了惊心动魄的权谋,竟然被这样一种阴险卑鄙的方式害了。

是盛济运?

如果没有会错意,颜息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害死了礼谦岚,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清平教的领袖,年纪轻轻就执掌两个教派,多么威风凛凛。

可是她没有一点证据,一切只是猜想……

眼前最关键是,谁偷换了香炉里的香?

“我们去一趟落虹馆!”

她双拳紧握,飞快地走着,走出了很远,隐约觉得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这才驻足回头看去,才发现竹沥已经被她落下了很远。

他正不疾不徐地向她走着,目光落在地面上,有些凝滞,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她心中焦躁,折回了几步问:“怎么了?”

他声线寡淡:“我问过落虹馆的侍女,共有三人,一人不缺,皆言每日燃香取灰,并无任何异常。”

闻言,她的心忽然又沉落下去。

她确实想去盘问进出落虹馆的下人们,现在看来也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此时竹沥缓缓抬起头,呆呆的望着远处一颗枝桠分明的树冠,微微出神:

“有一个人,他或是能自由出入礼园任何地方,或是在落虹馆里有为他甘心卖命的婢女。”

她微微一愣,很快就认同了他的想法,这个凶手要么能自由出入落虹馆,有机会亲自换香;

要么落虹馆的那三名侍女中有人对他忠心不二,确保死到临头也不会揭露他半句,否则也不会留她至今。

在她看来,那几个侍女都是从小生长在礼园,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

至于第一种,符合竹沥所说的条件,有两个人。

一个是夫人茉莉。

后来的茉莉虽然癫狂,但再怎么糊涂她都不会走到这一步,没有了礼谦岚对于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和颜息之间的障碍,并不是礼谦岚。

除去茉莉之外,另外一个人,就是人人称颂的盛宗主了。

他在礼园向来畅通无阻,这不仅是礼谦岚吩咐的,更是礼园大大小小的下人对盛济运的一种尊崇。

越接近真相,她越觉得可怖,一股阴寒从脚掌向身体蔓延上来,只觉得身体每一处毛孔都透着冰蓝的寒气。

他看向竹沥,想寻找一丝心理支撑。

然而此时竹沥的脸色并不好看,他依旧怔怔地望着远处,幽黑的眸子里发出清寒的光,说道:

“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了。”

“什,什么?”

他还没说,她已经从他的眼中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她不由得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

他看向她的眼睛,似乎有无数种情绪交集在一起。

他正想要开口,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使者!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那下人气喘吁吁的跑近后说道:“盛宗主回来了,正四处找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只好被迫中止。

聚华厅内,盛济运一袭水绿色窄袖长袍,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细枝上两只鸟儿依偎细语,相互轻琢。

“盛宗主,他们来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去迎,面容谦和:“你们来了。”

他看着竹沥脸上的伤,眉头一蹙,唏嘘道:“怎么伤成这样,我才离开一日,那些贼人竟敢这样猖狂,好在使者没有大恙。”

竹沥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勾一侧的嘴角,没有搭话。走到长案旁,自行倒了杯温茶喝了起来。

“盛宗主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霆霓神色寡淡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霆霓,眼中流露出悲戚之色:“颜息的事我也知道了,想他从前也是洒脱自在,至情至性,与其身不由己的活着,倒不如这般来得体面,你一定要放宽心。”

“至于茉莉夫人……”他叹了口气:“情至深处,这便是她的选择。”

她淡淡道:“谢盛宗主宽慰。”

停顿片晌,盛济运又说道:“礼宗主的事可有何进展?”

他看向了竹沥。

“有!”竹沥爽快地答道,他放下了茶杯,冲他神秘一笑:“进展非常之大。”

盛济运表情一滞,但瞬间又恢复如常,他与竹沥隔案相坐:“哦?不知有何进展?”

竹沥深深地看着他,最后却说道:“兹事体大,恕我无可奉告。”

盛济运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但随即微微一笑将其化解:“也罢,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不必客气。”

他转头看向门外郁郁葱葱的春色,说道:“我归来路上,望见玉华山景色奇美,地势开阔,最近园内诸事不顺,使人郁郁难安,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出门踏踏青,宽宽心境。”

盛济运说罢看向霆霓。

霆霓面无表情将头一转:“不爱踏青。”

他又转头看向竹沥。

竹沥缓缓起了身:“我生性惰懒,不喜动。”

盛济运有些僵硬地翘起嘴角:“那便作罢。”唇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竹沥抬步走向门口。

“不送。”盛济运眼帘微垂,没有动。

“对了,盛宗主。”竹沥已经踏出了门槛,忽然转身对他说道:“你很喜欢吃鱼吧?”

盛济运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轻松地答道:“不错。尤其是渡口陈余户家的鱼,甚是鲜美。”

竹沥点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二人走出会客厅,沿着蜿蜒的鹅卵石小路沉默地走着。

两旁鲜妍的花草不时地牵扯着他们的衣摆,而他们却似不自知。

对于刚刚他想说的话,霆霓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个猜测让她感到无尽的恐惧,她不敢再多想一分。

她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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