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章 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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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及时出现,看你怎么办?”颜息停下了脚步。

霆霓整个人还有些发懵,看着他道:“师父他……怎么?”

“我也没想到……”颜息的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眼神里含着深切的担忧,这种情绪在他脸上极少出现过。

霆霓做了个深呼吸,白色的气在唇边漫开:“师父,说他喜欢我,可是他从前……明明没有……”

颜息看着她,眼神渐渐放空,不由得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看似师父心如止水,不悲不喜,的确不止一次地流露过真情,只是当时作为局外人的他看不懂。

他想着想着,不禁怅然叹息:“也只有他才能藏的这么深……”

霆霓拧着眉头,下唇被她咬的紫红,纠结道:“如果师父心中有我,那他对师娘呢?”

“师父与师娘从小便许下婚约,恩情尤大,以师父的秉性,他是绝对不会辜负师娘的,所以他才会把真实情感埋藏至深。

只可惜师娘不幸殒命。师父心里必然是怕了,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珍重眼前……”

他突然瞪向她,目色深沉,压抑地叹了口气:“你这祸害,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我怎么成了祸害?!”霆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质问似的眼神看着她:“还不是你天天缠着师父,初遇你时,师父亦是懵懂少年,谁受得了你这个啊!”

远处的风卷着雪花呼呼地扑在二人身上,吹得厚厚的衣角跃跃欲飞。

她琢磨着他的话,连忙解释道:“我缠师父,那是因为我喜欢他呀。”

“你喜欢个屁!我早就说了,你那只是依赖!”颜息的眼睛瞪得很大,语气也十分生硬。

霆霓被他冲得一愣,不禁叫屈道:“你生哪门子气啊?”

颜息扶额,她竟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师娘的事给师父的打击已经很大了,现在又轮到了你,师父是人,并非草木!”

她思索了一下:“可我又不会打击他……”

他无奈至极,失笑道:“难道你能嫁给师父?”

她突然安静,像一座雕像一样立在雪地里。

那寒风力道更大了,疯狂地吹舞着她的斗篷,发出呼呼的响声,上面的羽毛也仿佛被揉碎了一般,衬着她一张冻得泛红,又有几分寥落的脸颊。

只听她轻轻吐出几个字:“有何不可?”

颜息的讥诮凝固在脸上,眼中写满了抗拒:“你疯了不成!不行!”

“为何不行?如果没有刺杀,没有求药,没有那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我只是那个一心盼着嫁给师父的小丫头,现在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绕回到分叉路口,继续走着属于我的路。”

颜息摇头,无比坚决道:“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法当做如何如何,你这样就是伤人伤已。”

“你刚刚不是还说,怕我负了师父的心意,怎么又成了伤人伤已?”

“何止伤人伤己,你会毁了师父。你问问自己的心,心里那个人是谁,你还没看清么?”颜息指着她的胸膛,激动道。

“看不清……”她信手拂去面前被风吹乱了的碎发,嘴角缓缓牵动,露出凄然一笑:“我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旁人。”

有的人是佛,有的人是魔,而有的人半佛半魔,游走于人间与地狱之间。

哪怕用尽全身力气去琢磨他,却还是连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都无法分辨。

“那你就去看,直到你能看清为止,总之别打师父的主意,世间哪个,配得上师父做他的替身?”颜息激动到嘴角发抖。

她心头一惊,立即解释:“我哪里敢让师父做谁的替身!那我真是死有余辜了。”

“我只是迷途知返……”她心焦地向前走出两步,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做响。

“你喜欢谁没有对与错,更谈不上什么迷途知返,只是你现在……”

“好了,天太冷了,我们都回去吧。”她打断了他的话,裹紧了斗篷看向远处:“至于这件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她没再回头,快步走去了前面,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颜息没有立刻追上去,看着逐渐远去她的背影,只觉得今天的她让他感到陌生。

刚刚她分明就站在他面前,可他却觉得从小到大两个人第一次隔开那么远,这种心情难以言表,只让人心里无比难受。

“霆霓!!!”

他望着她模糊在月色里的清俊背影,突然喊道:“你若敢应允……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那声音穿过层层冰冷刺骨的空气,狠狠地砸向霆霓心头。

“疯子!”她回骂了一句,依旧没有回头,带着怒气继续向前走。

这一晚,霆霓彻夜无眠,她眼睁睁看过天上的圆月从东到西走过了自己的轩窗,她也数过,共有十七次寒风经过她的门前。

————

次日上午,礼谦岚出门了,直到中午才回来,匆匆用了膳后,便又回到落虹馆处理事务。

霆霓在落虹馆门前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敲响了落虹馆的门。

“进来。”

她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师父。”

见来者是她,礼谦岚将手中的笔放置在了笔搁上,转头对旁边研墨的茉莉说了句:“你先去忙吧。”

茉莉向来心明眼亮,快步走了出去,回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霆霓来到砚台旁,乖顺地继续帮他研着墨:“师父是去处理红衣门作乱的事了吧,可还顺利?”

“基本平息了。”他打量着她的脸,问:“昨晚有没有着凉?”

她淡淡摇头,目光渐渐从他身上转落到旁边的香炉上,看着那熏香丝丝缕缕的飘出。

半晌后,她终于问道:“师父昨天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可还记得?”

他闻言嘴角浅浅地弯了一下,那笑容含蓄而优美,宛如朝阳的紫光照进白纱似的晨雾里,如幻似梦。

“你想让我重新说一遍吗?”他看着她,俊朗的双眸里闪动着碎碎的流光。

“不。”她慌乱地看向他,又尴尬地垂下目光:“不必说。”

他的目光也随着她缓缓垂下,落在她研墨的手指上:“我没有喝醉,反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半晌后,他目光转回桌案,落在宣纸上他写的字上,声音沉湛道:“你看这几句诗……”

她停住研磨的动作,歪脸去看,在心中默念道:

几番离恨繁霜鬓,一片残零伤病身。

勘尽沧桑终有悟,最须珍重眼前人。

霆霓念后微怔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抬眼间,撞见她这般懵懂模样,眼角眉梢不由得又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说道:“我不急于你答复,我说了,你想考虑多久都可以。”

“师父。”她搁下了手中的墨块,看着他果断道:“我不考虑了。”

他神情一滞,眼神一下子也黯淡下来,缓缓起身离开座椅,站到她跟前,垂眼温和地凝视着她:“为何?”

“因为……”她眨了眨清澈的眼眸,理所当然道:“我想早些嫁给师父呀。”

他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就笑了,是发自内心,极其欢喜的那种。

自从盛凝安离世后,他再也没有如此开心地舒展过笑容。

那笑意简直从他的眼底溢了出来,化成一颗颗璀璨的星光,每一颗星光里倒映的都是她的面容。

“当真?”他轻声问。

“嗯。”她点头。

“不悔?”

“不悔。”她忍不住笑了,第一次发现师父竟有些孩子气。

他心中滚烫,情难自已,不禁想要拥抱她一下,可双手刚想抬起却又被他抑制住。

他担心这样突然的举动会把她吓到,就像昨夜里她像是一头迷途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

他终是没有动,只看着她,春风化雨般温暖地含着笑。

渐渐地,那笑容里竟有了一起惆怅。

他说道:“不过,你要先受些委屈……”

“委屈?”

……

她从落虹馆出来的时候,余光恰好瞥到转角处有个青灰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她想都没想,立刻抬腿追了过去。

“站住!”他冲着那人喊道:“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偷听自己师父墙根。”

颜息站在廊下的柱子旁,并没回头看她,冷冷地说了句:“随你去告。”

她朝他大步走了过去,玩笑道:“竟还如此嚣张跋扈,罪加一等!”

颜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霆霓姑娘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闻言脸色一白,“霆霓姑娘”这一称呼,活像只强有力的手,在心理上将她结结实实推了个跟头。

她有气道:“想换个称呼是吧,按照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师姐。”

颜息这时转头看她,皮笑肉不笑地冷呵一声:“很快就成了别的,不是吗?”

她不禁有些动气了:“你别这样阴阳怪气的行不行!”

“那就离我远一些。”颜息说罢,大步走开了。

这是颜息第一次,严肃地对她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接话,更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太阳的光芒透过淡云照在雪地上,发出令人炫目的光彩,园子里梅花枝条被冰雪压到了极致,突然弹起,碎碎的雪花四处飘洒。

她站在原地看着颜息离开的方向,那里已是空空荡荡,她只觉得眼眶发酸,心里难受得紧。

她和颜息从小吵吵闹闹长大,矛盾时常会有,吵过打过之后就忘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像现在这样。

真的是她错了吗?

可是她不过是得偿所愿而已,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能永远留在礼园,永远和礼谦岚待在一起,她连做梦都想嫁给他。

昨晚听到师父那样说,她虽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但也并非像颜息一样如临大敌。

也许在颜息心中,她嫁给师父,是为了忘掉某人。

其实不然,她是真的想嫁给他。

她的师父礼谦岚,是一个心系天下的鞠躬君子,他值得别人全部的好。

而相比之下,有的人却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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