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陵沧桑，久经岁月风霜的洗礼，街道房屋上都染上了斑驳痕迹。
一进城，卓川便感觉到一股浓厚的岁月老城气息扑面而来，他有种行走在时光画卷中的错觉，好像岁月在此刻倒转，天地都在回归古时的状态。
一刹那，他心神震颤，无数过往的回忆浮现在脑海……
岳村外夜晚的磅礴大雨，他从矮山爬出来冰冷刺骨，以及四顾茫然的迷惘。
然后吴浩然的出现，紫阳洞天的修行，悟道崖，演武场，青峰秀水，灵鹤玉兔，犹如世外仙境的出尘洞天，不染红尘琐碎世俗。
三仙会的举行，几大洞天修士的汇合碰面，扯灵药，摘异果，被蛇群追杀，与猛虎搏斗。
随后，夜帝行宫的出现，应然师太的声音……
这半年来经历的种种，竟都在这一刻，从卓川走近乌陵城的那一刹那悄然浮现，在他脑海中迅速翻过。
短短的几息时间，卓川好像将那些事再次经历过了一遍，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让他诧异。
等他缓过来后，蓦然的感觉全身轻松，心里曾留下的迷茫与彷徨，惊慌和无助在这一刻都冰释，就好像一下子放下了全身的包袱，心旷神怡。
啵！
卓川冥冥中似乎听到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阻碍碎开了，他体内法力汹涌，神则浮现，修为比之前更加浑厚精纯。
“履空境在这一刻终于圆满，我正是踏入了裂山境界！”
卓川惊讶，感觉有点不真实，困住他这么长时间的瓶颈竟在这样的情况下悄然破开，毫无征兆。
“这就是长明山脉的神奇之处吗？”他知道，之所以会这样，全都归结于刚才他陷入的那种往事浮现的回忆境界，使他曾留下的隐患消泯，修为水到渠成的进阶。
与此同时，站在他身侧的苏泽也惊异，脸上有异样的神情，他也进入到了那奇特的状态，受益良多。
“这个地方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是上苍眷顾之地？”他自语，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刚才的经历。
乌陵城很繁华，车水马龙，各种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古老，至少也是一两百年前的东西。
黑色的长街错综复杂，通向四面八方，进去后很容易走失。
“乌陵城禁止打斗，禁止在城中肆意飞行赶路，如有违反，轻则驱逐出城，重则斩杀祭道！”
这是城门前的告示，提醒进入乌陵城的修士！
“其实不仅是乌陵城，其他两座古城也是如此，不允许城中有打斗的情况出现，就算是生死仇家，也必须离开了才能动手，否者会受到执法者的制裁。”
一个老人走来，告知卓川他们这些事情。
“看你们二人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才长明山脉吧？”他拄着拐杖，身子佝偻着，年岁很大，浑身的皮肤就像老树皮一般，皱皱巴巴。
老人也是一个修士，但气血早已随着年龄开始枯竭，修为境界跌落，看不出现在是什么实力。
卓川两人点头，他们的确是第一次来长明山脉，有许多不懂的事需要知道。
“晚辈初次前来，不知道乌陵城的规矩，还希望老前辈告知一二。”卓川和苏泽搀扶着老人，慢慢离开了城门处。
“乌陵城的没有规矩，只有禁令。城中不可肆意飞行，不可打斗，不可损毁古城建筑……”
老者说话间，三人走进了街道深处，行人熙熙攘攘，大多数都是修士，但也有不少的凡人百姓。
“还有，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乌陵城中修士不可以任何理由打杀没有修为的凡俗之人，否则将被关押进黑牢。”
二人点头，这种规定很多古城都有，为的就是保障凡俗之人的安危，毕竟修士实力强悍，若故意行凶，几乎没有那个普通人能够从中逃脱。
卓川记得，远古废墟之外的叶兰镇似乎就有这样的规定。
“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
“昭华！”
“昭华……怎么感觉好耳熟，我在哪听过？”卓川皱眉，他好像曾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来，记忆有点不清晰。
一旁的苏泽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昭华一名，他们的确是听说过，而且就在不久前，连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去。
叶家兄妹的师尊，东移谷昭华古圣！
“前辈……”他不知说什么好，两人才进乌陵城就遇上这样一个大人物，让他感觉不真实。
苏泽绝不会怀疑有人冒充古圣。
因为，每一位圣者都威严镇世，如若冒犯，那就是大罪，整个大泽州都没人承受得起。
也在这时，卓川也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据传言称，昭华古圣是这片天地存世的几尊圣贤之一，曾参与过边关大漠的战争，守卫疆土，无论是实力还是在人间的威望，几乎都无人能及。
“甚至有人说，昭华古圣是整个五州三川的最强者，站在巅峰。”卓川心中不能平静。
纵秘境有边关大漠，有荒芜的无人之地，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五州三川，共同构成了这个小世界。
大泽州是五州之一，靠近边关，相较于其他四州三川而言并不繁华。
老人似乎知道两人心中所想，淡然一笑，摇晃着脑袋道：“我是那个昭华，也不是那个昭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他，而他……不是我。”
他走在前面，示意两人跟上。
“晚辈不懂……”
苏泽和卓川面面相觑，不理解老人所说，什么叫是也不是，一个昭华古圣，难道还有两个人不成？
“不懂也就不懂罢了，懂了的话，便不是好事。”老者悠悠叹气，也不与他们多作解释。
乌陵城中行人不少，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大多都是以黑色为主，有一股沉稳古老的气韵，但同样的也会让普通人感觉有些压抑，少了凡俗城镇的红尘气。
卓川两人也没有多问，既然前辈不想多谈，那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昭华老人身形佝偻，与传言中的古圣形象大相径庭，完全没有那种通天彻地的威严，反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走在人群中都会被淹没的那种，泯然众人。
三人一直前行，不久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古朴老旧的小楼，周围是枝叶茂盛的虬木老树，相较于一路走过的地方而言，此地很僻静，一眼看去全是不知名的植被怪石，仅有零零落落几个小楼掩映在其中。
老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卓川和苏泽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也跟了进去。
让两人惊讶的是，他们刚一踏步跨过房门，眼前的场景瞬息间变化，一刹那而已，原本小楼中的桌椅楼梯等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意盎然。
身侧小溪流水，声音清脆悦耳，远处繁花似锦，佳木葱茏。
山野的清香扑面，空气清新，让人心神宁怡，不远的地方，两头金角灵鹿在嬉戏，它们旁边，几只高傲的白鹤踏水踱步，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后转身离开。
这是一处小山谷，灵气充裕得几乎要化成雾气，山石间有不散的氤氲蒸腾，天边时而绽放出霞光，染透整片苍穹。
卓川惊异，他们只是走进了一座小楼而已，却一瞬间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山野有灵，如世外桃源。
这让他想到了曾经离开小重域的场景，也是一步踏出，天地变幻！
在小溪对面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上面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黑子白子落在棋盘上，看不出谁会输谁会赢。
昭华老人此刻就坐在石桌旁边，手中捏着一颗黑棋，目光落在棋盘上，但却久久没有下子。
老人与他们被一道小溪隔开，在溪水下游则有一座木桥，可以从那里通过，但却距离两人很远，足有近百丈，会绕很长的路。
溪流并不宽，只有两三米，以他们两人的实力，仅需要跨步就能过去。
卓川和苏泽相视一笑，他们有两种选择，过桥或是直接跨过小溪……
“怎么说？”卓川看了一眼下游的木桥，感觉有些远了，不想多费时间去绕道。
苏泽思索了一下，道：“又不需要赶时间，走桥吧。”
说着，他便向着下游而去，毕竟坐在对面的是昭华古圣，需要怀着一颗敬畏之心。
但卓川却没有动，他看了一眼专注于棋盘的昭华老人，又望了一眼朝着木桥走去的苏泽，捏了捏鼻子，抬脚一步从小溪这里跨了过去，来到了另一边。
既然以自己的能力能够直接跨越过去，那为什么还要循规蹈矩的绕道而行？
这就是卓川的想法，他也不是认为苏泽的选择不可取，只是两人对待同一事物有着两种不同的看法罢了。
片刻后，苏泽一脸果不其然的模样来到了卓川面前，从之前后者问的那句话他就猜到，卓川心底并不想走桥过去。
两人并肩来到石桌前，向着昭华老人行礼拜见。
“这棋，还是不知道怎么下啊。”老人望着两人轻轻一笑，将手中迟迟没有落在的黑子放了回去。
“不知前辈……这盘棋是和谁走到这一步的？”卓川大胆的问道，他不怎么懂黑白围棋，但也能大致从昭华老人久久不落子的思索中看得出，这一盘棋陷入了僵局。
旁边的苏泽也是个不懂棋的人，看着这棋局也是一脸懵。
“人生如棋，红尘是局……这一盘棋，我在和这个茫茫世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