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块沾满污渍的青黑色玉佩摔在了干裂的土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呻吟。
“去去去……没干粮不换！”精瘦的汉子嫌弃地摆了摆手。
玲珑捡起了地上的玉佩，又递了过去，讨好地：“叔，俺这玉值钱的，您就给换碗水喝吧……“
汉子推开了玲珑道：“钱有个屁用！这水可是俺从太辰山上一子一子背下来的，除了粮，啥也不换！”
汉子完就背起满是水子和干粮的箩筐往前走，让玲珑看了分外眼热。汉子边走边喊：“山顶雪水换粮叻——只换粮——两个粗面窝窝一碗水叻——”
玲珑赶忙追上去指着躺在秃树下的薛家老人：“叔，您行行好，俺奶奶都好几天没喝水，快要渴死了，给俺换半碗也行……”
着她又将玉佩给塞了过去，汉子一挥手又将玉佩打掉在地。
“没粮，一水也不换，都这年头了，你看哪家换东西用钱的？”
在这个世道，家里饿死渴死一两个人已经不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情了。玲珑的苦肉计也很快地打了水漂。
玲珑无奈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玉佩，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用手搓起了上面的黑渍，干巴巴的黑渍一点都搓不掉。如果现在有一点水可以清洗一下这个玉佩，就可以看到它通透温润的质地下有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盘龙。可现在它被隐藏在污渍之下，任谁也不会认出来这个玉佩就是令天下帝王趋之若鹜的“天命玉龙”。
玲珑看着这个曾经给她带来家破人亡而现在却无人问津的玉佩，心中充满绝望。
已经又过去了两天，四天来滴水未进的玲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嘴里还有舌头和牙齿。她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但是血液仿佛却越来越稠，越来越流得缓慢了。她甚至想要咬破自己的皮肤，用鲜血来缓解自己的渴，可是咬了又咬，一点汁液也吮不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在着火，撕痛干燥的喉咙让她感觉就连馍馍放在面前也不想去咀嚼了，这大概是干渴带来的唯一好处。
而那个刚刚经历悲痛的薛家老人已经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无法走路。玲珑知道她不久之后也会像薛家老人这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是要渴死在这里了吗？她的尸体会有好心人帮她掩埋吗？她会和那些路边的白骨一样成为不被神明祝福的亡灵吗？……
“没粮不换！……了没粮不换啊！……你放手！”不远处传来了卖水汉子的怒吼，声音中透露着惊慌，“你们放手——放手啊……抢劫啦……“
玲珑循声望去，只见一群流民正在疯抢汉子背篓里的水和粮食，边抢边吃，边抢边喝……
看到流民们疯狂地向嘴里倒着干净发亮的清水，玲珑就好像失去了灵魂，被什么牵引着似的，连爬带滚的跑了过去。
就在流民们和大汉争抢之间，一个被打开盖子的褐色的水滚到了玲珑脚边，水的木塞中不断地淌出清水，玲珑连忙捡起了水，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不少水。
正在争抢的人们没有留意瘦的玲珑，她抱起水便向薛家老人躺着的秃树处逃去。
这是一救命的水。
玲珑喝了许多水，一直漫到了她的嗓子眼，才停了下来，长时间的干渴让玲珑觉得这水就和冰糖一样甜。喝饱了水的玲珑将水喂给了老人，老人也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令人更欢喜的是，这个比玲珑腰还粗的水装了足够多的水，喂饱了一老一少之后竟然还留有半。
可这半水也没有留太久，它很快被一个高大壮实、面目呆滞的流民给抢了去，在这个饿殍遍野的世道，能长这么大个子的人真是少见了。
玲珑乖乖地将水给递了过去，她不敢反抗，不是因为他体型高大，而是因为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孩童，孩童的身上散发着恶臭，爬满了苍蝇。玲珑曾经见到过这样将“粮”背在身上的流民，每次看到的时候她都会躲得远远的。
然后过了一会，这个大汉在喝完水之后竟又特地将水还了回来。这是挺让玲珑稀奇的，在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有借有还这样的规矩。大家都是默认谁拿走了就是谁的，谁能抢到就是谁的，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有拿走了的还会被还回来的道理。
可是，无论如何，在玲珑看来，会吃人的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喝饱了水之后，又休整了一夜，玲珑觉得精神抖擞，薛家老人也恢复了气力，便又继续向东走去。
东边，太辰山脚下，山阴镇，李家庄，便是薛家老人大女儿的夫家所在。
——
又走了两天，卖水的商贩越来越多，水的价钱也从两个窝窝一碗水变成了半个窝窝一碗水，玲珑有时还能向归程中想要减轻负担的商贩们讨来一碗水喝。
水越来越便宜，也就预示，往东走是有水的，有水也就意味着有吃的。有水的地方树才能长出树叶，有水的地方草根才能更美味。
流民们与玲珑有同样的想法，大家心里都有了希望，有了希望，气氛也不像前几天那么死气沉沉了，几个流民甚至在星光下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因为那个背着死孩的大汉的影响，玲珑不敢靠近流民们，她一直拉着薛家老人与流民们保持距离。
可是此时的玲珑也不由被流民们欢快的歌声吸引。
她向有歌声的地方张望，趁着明亮的月光，她看到那个大汉周围几乎没有流民靠近，而孩的尸体还与前两天并无两样，只是飞来飞去的苍蝇更多了。还引来了几只秃鹫，停在了枯树枝上，远远地看着大汉背上的孩。
玲珑暗暗奇怪：这都过了好几天了，这孩怎么还好手好脚地躺在汉子的背上呢？
大汉听到了歌声也憨憨地笑着，手舞足蹈地向流民群里钻，流民们都捂着鼻子四散逃开。
一个包着灰头巾的大婶跑到了玲珑身边坐下。
玲珑向这个大婶问道：“那个叔，他为啥总背着个死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