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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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乔薇本来应该安慰那个病人。在她无能为力的这个情景之下,她掏出随身的笔记本,逐条记录了那人述的症状。

作为医生,这样或许是不道德的,而她,恰好不是医生。

这个人身发热,咯血不止,身上的器官出现不同程度的肿胀……乔薇的头脑一片空白,找不到一个能够对应上来的具体疾病。

那个人吐血的血量越来越大,乔薇伏到他身旁,焦急地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他已经让痛苦折磨得神志不清,很难从他中提炼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听他喊了半天的疼,气息慢慢变得微弱,乔薇不得已打断了他。

“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不断从中迸溅的鲜血,将他的脸染得一片模糊,上衣有一半也泡在了血泊之中。这个出血量,是不合常理的。他开合着嘴巴,鲜血往喉咙倒灌,乔薇艰难地支住他的半边身体,帮助他把腔的余血都吐出来。折腾了半天,那人更加的有气无力,乔薇听到他,感冒!前几天他感冒了!

乔薇的眉头越蹙越深,研究所已经被她忘在了脑后,她只想带着这个人回到城市,她要弄明白这个人究竟得了什么病!

乔薇往身后看了一眼,苏沐还在原地站着,长到这么大,她应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血腥。乔薇向她伸出手,“苏沐!你来帮我!”

大量咯血的病人应该头低脚高、侧向下躺着,以免血液吸入气管造成窒息。这个人四十来岁,身体健壮,起码得有个一百八十来斤,乔薇一个人推不动他。

苏沐害怕得不行,但乔薇喊她过去,她还是挪了步子。那些得病的人出现咯血症状之后,一两天的时间里都死了。到最后都没有明白,这个病到底是不是传染病,如果传染的话,又是通过何种途径传播的。两个人协力让这个大叔保持侧向下卧的姿势,难免都会沾到他的体.液。

乔薇:“别害怕。”

苏沐在乔薇开之前就已经镇定下来,凝视她的眼睛:“薇薇,你的手上有伤吗?”

乔薇很快理解了苏沐的意思,迟疑道:“没有……”尚未查明病因之前,她确实应该考虑这个疾病是否具有传染性。情急之下,她却没有想起来。

浸在病人的鲜血里,皮肤泡软了,给那人解外套,金属拉链就擦破了右手食指的指尖。手上蛰得发疼,乔薇的头脑愈发清醒,心中一派宁静,“厉航怎么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可以看好他,你去找他。”

病人已经休克了,乔薇从他中再得不到一丝一毫的信息。手上细微的创,在独处的这时格外晃眼。这个病,真的会传染吗?

恐惧过后,便只剩下求知欲。死亡笼罩在她头顶,她比从前更加专注,甚至……还有一丝隐蔽的亢奋。

*

轮船开走了。

厉航在岸上喊破了嗓子,犹豫了好几轮要不要下水冒险登船,终于成功地将这艘轮船目送走了。

苏沐找到他,厉航第一时间的反应是纠结自己应不应该表现出懊悔和痛惜。人命关天,他却这样的漠然。

“那怎么办?”

厉航难以控制地勾起冷笑,背向苏沐,认真地欣赏起蓝天碧海。海岸线仿佛要钻入地下,他站在平地,此刻仍有种失重感。

厉航:“轮船只有一班。”

等他们兜兜转转联系上那班轮渡,那个人可能早就死了。如果错过了那班轮渡,等到联系外界得到救援,那时他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转过身,厉航还是那副笑嘻嘻看不出喜恶的样子,“你,他们为什么不肯搬走呢?”

苏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这正是他们此行想要追寻的答案。她想提醒厉航,眼下那人的性命方是重中之重,厉航突然道:“我找找镇长的电话。”

这里的基础设施相当不完善,一共没多少人,沟通内外的码头也相当简陋。卫生所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派出所有一个所长和一个刑警,剩下能勉强算得上公共设施的,就只有码头边上的卖部。这个镇长分量比任何一个镇长都,但也比任何一个镇长都大。

“幸好我准备得充分。”厉航嘀嘀咕咕的,不忘向苏沐贫个嘴,“也不知道镇长有没有工夫搭理我们。”

换在别的乡镇,早就把这个人送医了。岛上唯一的码头都荒凉一片,厉航想不到在他们发现以前,那个人究竟躺了多久。

厉航和苏沐一同折返,血泊中只有乔薇。没等苏沐提问,她就:“他们把那人接走了。”

“是卫生所的人吧?镇长会找人来接他的。”

乔薇:“不是。你们刚走,那个民宿的主人就来了,他这个病卫生所治不了,但还是让我帮忙一起把病人送上车,要送那人去研究所去,那里的医生水平更好。”

卫生所的医生是分配的,穷乡僻壤谁都不高兴来,医生的水平肯定比不过城市。研究所那帮人是城市来的研究员,镇上的居民对他们有种莫名的信赖。乔薇当时质疑,研究所并不是挂牌的医疗机构,民宿主人斜睨她一眼,冷冷地呛她:“卫生所和研究所挨着,他们会过来帮忙的。”

心里有种不出来的直觉,从登上海岛的那一刻,没有感受到一点好的预兆。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天然的与世隔绝,与外界的联系仅有微弱的一线。为什么不肯搬走呢?居民们的目的和研究所的目的,她都想要探究。

厉航对乔薇的话没有一点兴趣,确认了他的四只宝贝箱子都还在,他:“我问问民宿主人什么时候能过来。”乔薇那人载车送病人去卫生所了,他就干脆没有听见。打了个电话,几秒就被挂断了,厉航举着电话尴尬地笑:“他不来了,来不了。”

厉航特别想要网络预约出租车和宾馆,然而这处如他预想的,要什么没什么。厉航深呼吸一气,道:“我请镇长替我们解决一下住处吧。”

电话一接通,厉航就拿出了社交性的得体笑容,声形并茂地投入到自己的表演之中,“您好,我们是宜星报社的,对,我们是来采访最近的这个地产纠纷的。不,不……最重要的还是要将镇长您与这个镇的缘分写出来嘛,您为这个镇子的成长做了那么多奉献,回去我一定好好地写份访谈。好好好,我们等您来。”

“访谈?”苏沐一问,厉航笑得更干了。“空头支票嘛,你知道的。”

厉航比苏沐入职晚一年,职位和苏沐一样,隐隐还在苏沐上头。用领导的话来,厉航这个人,有灵气,活得很。再得直白一点呢,他会在合理的范围内耍聪明,走捷径,一个重要的前提是他一定一定不会越界。

民宿主人开着掉漆的皮卡就来了,镇长的车就要气派许多,是一辆01年产的桑塔纳,涂过好几次漆,至少保存完好。

镇长是个瘦子,目测有个五十岁。头发是领导们标准的地中海秃,发根处透着稀疏的白。又方又长的脸上,五官分布得大气洒脱。稍有驼背,圆溜溜的啤酒肚透过衬衫的缝隙凸出来。

镇长话慢,一个字一个字之间都有停顿。他扫一眼眼前的五只大皮箱,惊讶得浓眉抬起:“你们有三个人啊。”

厉航笑笑,也不这些行李几乎都是他的。他拍了拍胸脯,道:“您先把我们的两位女同志安排好吧。”

镇长滴溜溜在苏沐和乔薇身上扫了一圈,苏沐被他看得不舒服。乔薇心没那么细,镇长怎么看她,她就怎么看镇长。镇长看她们,是在看女人,而不是在看女同志。但人家只是看一看,你总不能撬开人家的脑门,他不对他错了。苏沐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眼,但也只能放在心里那么恨一恨了。

“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啊?”长到现在,苏沐还真是第一次被人看得心头发毛。她忍不住在脑内和系统吐槽,把闷在心里出于礼貌不能的话都了个遍。

对苏沐的一通长篇大论,孩只了两个字。

“好了。”

什么?苏沐跟不上系统的节奏。孩将翻了页,躺在老人摇椅上,惬意得不得了。

“你们有化学阉.割,我们有精神阉.割。”

应付不来的一件事,那么简单就解决了。苏沐忍不住问:“你这个功能,现实里能不能用?”

孩摇头:“治好你的腿就要花很多能量了。”

身边镇长和厉航从住宿谈到了近来的国家大事,指点江山,澎湃激情。识海里,苏沐歪头考虑了一会儿:“那我不治腿了,行吗?”

孩接着摇头。

“不行的,世界上坏人那么多,哪里应付得过来。”

坏人那么多,还是没有好人多。可一个坏人,又足够伤害好多的好人。苏沐算不明白了。

回过神,厉航招呼她和乔薇上车。后备箱塞了四只箱子,厉航的两只留在原地,做两次搬。镇长这回看她们的眼神慈爱许多,“把你们放在赵新红家,她家地方大,你们三个都好住。”顿了顿,他:“她家就她一个人,你们住呢,少打搅她点。住宿费是一定要给的啊,不然,我这不是结怨嘛。”

九点上岛,十二点住下。赵新红家和镇长的一样,又大又干净,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不能和乔薇住一间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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