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三人的午餐是在赵新红家里吃的。镇长让他们别麻烦赵新红,厉航就从行李里拿了三方便面，结果没热水,还是得向人家要。
赵新红住的是主屋，厉航去敲门,这位三十多岁的女人面无表情,没应也没不应。不过她对着镇长一样的爱搭不理，厉航也没多在意。俗话都伸手不打笑脸人,厉航含笑进门,女人倏忽就变了脸。
“你别进来。”
那样子,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厉航年轻,长相没什么攻击性，还是头一次被人戒备。心里是真的不舒服，也是真的犯嘀咕。拿完热水，厉航回去就：“你们不觉得这个赵新红很奇怪吗？”
苏沐和乔薇还真没觉得。三个人吃完泡面，苏沐过去还暖水瓶,赵新红非但没要,还让她再接一瓶晚上用。热水是用热得快烧的,煮水的工夫,赵新红撕了张纸,不知道写的什么,苏沐要走了,就喊住她。
“妹子,我这边不能让你们白住,镇长应该过的。平时我们靠海吃海,虽然家里都种地，也就够自家吃的。这边没有菜市场，想吃别的了就去别家要，自家有了什么再送过去还个人情。像你们外边来的，就得和你们明码标价了，我写了价目，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还能商量。”
本来就没打算白住，只是赵新红没提，她们也就没主动问。苏沐听她完了，这才去读赵新红给的价目单，写的挺简单，包食宿一天一百，不包食宿一天八十。热水洗澡，一次二十。
“你们准备住多久？”
苏沐想了想，道∶“两三天吧。”
闻言，女人眼中闪过遗憾，快得来不及分辨。这还是挺好理解的，他们三个人肯定得天天吃饭洗澡，一天住下来就是三百六，住个三天就是一千块，听女人的话，这边收入很局限，一千块不是什么钱，赵新红当然希望她们住的越久越好。
苏沐把住宿费的事和厉航了，价格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出差报销得有发.票，赵新红提供不了。厉航嘴边沾着薯片屑，将手上大包装的薯片递给乔薇，又再递给苏沐，“吃吗？”
苏沐：“……”她穿越完就走了，倒是不心疼钱，这事就是特地为厉航考虑，没想到厉航也不在乎。也是，能带四只行李箱的人，总是不差钱了。
吃完饭各自休息一时，三点在厉航房间集合。苏沐扛着几十斤的摄影机，还得腾出手来提着支架，剩下两个人轻装简行，都只背了瘪瘪的背包。苏沐瞪着厉航∶“你是来旅游的，就我是来工作的？”她一个门外汉容易吗？
厉航逐渐习惯了不专业的苏沐，这趟要和乔薇出门，心情好得都快唱起来了，苏沐再怎么呛他，他都不恼火。厉航递给苏沐和乔薇一人一只DV机，他自己拿的是数码相机。这是明面上的装备，他在外套上别了只造型精致的微型摄像头，将另一只胸针模样的递给了乔薇。厉航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我们先把自己当成普通的游客，把这里的基本情况摸清楚了，明天再去采访镇长和村民。”
乔薇对采访的事就没什么意见，她在旁边提醒道：“早上那个病人……”
厉航百分百顺从她，“行，总会经过卫生所的，我们去问问他的情况。”
下午没别的要做，就是在村里“闲逛”。有的人家门户紧闭，不知去向。还有的门庭大开，搬了几张长椅，与邻居一道坐着闲话家常。经过田埂，能看到田间劳作的人们。临到傍晚，穿着防水服的渔民从近海回来，手上提着一网兜的花蛤和海鱼。没有乘船出海，就是弄来自家吃的，晚上回去赵新红家里都有海鲜，估计是照顾她家里没人，送过来的。
苏沐他们几个没有特意打听消息，只是随便在村里走走，就有人主动来和他们打招呼。
“你们来得正好啊，再晚一两个月，我们就搬走了。这边卖给化工厂了，这海啊，你们是看不着喽。对了，伙子，你们几个怎么不去海滩玩，年轻人不都是为了看海才过来的吗？”
这种时候最适合厉航出马，他都能和镇长哥俩好的吹牛，不怕与这位大叔找不到话题。递一支烟过去，对方接过了，两边就老友似的称兄道弟了。厉航做好了长期战役的准备，没等苏沐开，自己向她们挥挥手，“你们在这附近自己玩，我等会儿来找你们。”
厉航平时不抽烟，香烟对他来就是拉近距离的工具。比起烟，厉航其实更喜欢酒。酒精麻痹人的精神，人还是那个人，头脑却没平时那么活泛，厉航就最喜欢醉酒以后有一一的人。
厉航有心在乔薇面前表现，一路都是大包大揽，苏沐几乎就没有表现的机会。与乔薇肩并肩走了一会儿，苏沐：“我去别家暗访。”
厉航建议拿游客和记者两个身份去问村民同样的问题，这点苏沐其实也想过。乔薇满脑子还是早上的病人，心不在焉的，真与这两人组了队，乔薇也是看清了，有些事她还是得单枪匹马自己干。正好，厉航把设备借给她了，拿来唬人应该够用。
“我也要去别的……地方。”
苏沐没想到乔薇会这么，她从来就想过要和乔薇分开，在这个陌生的地界，她一个人会害怕。况且，她就是为了乔薇来到异世界的。
系统没有明她到底有什么样的穿越任务，那天在梦里接受了上个世界的结局，苏沐隐约明白了，林薇向她露出轻松又豁达的笑容，就意味着她的成功。改变剧情并不是她的任务，系统让她进入这些世界，是要她帮助女主看清自己的内心，就如她对林薇的期望，想要女主坚定地成为自己。这个世界的乔薇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乔薇追寻的是什么，她又能帮助乔薇什么呢？或许乔薇自己都还没有答案，所以……苏沐抿了抿嘴，急忙改了主意，“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好了。”
“不……”不用。视线与苏沐相触的那一刻，乔薇就改变了心意。厉航的过度热情成为了她的负担，苏沐的过分依赖亦是负担，只是比起男人，她更愿意照顾女人。
“我们一起。”
听到她这么，苏沐那点害怕转瞬就变成了纯粹的欣喜。好像她应下了非常重要的请求。
苏沐的胆子怎么能那样呢？乔薇不解，但她对苏沐的亲近并不抵触。可能是因为不安吧，苏沐抱住了她的胳膊。
卫生所和研究所果然就在一处，玻璃门上贴满了报纸，较街边的诊所还要简陋，只有四个床位。里外大约有四十平米，墙面发黄，顶上都剥皮了。
乔薇进门，医生戴着老花眼镜在办公桌前打瞌睡，至于护士，则不见踪影。
乔薇轻轻叩了桌子，老医生便惊醒了，推了一记眼镜，再看不出困意。
“姑娘，你们看着很眼生啊，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薇单刀直入：“早上那个病人是我们发现的，我想知道他怎么了？”
老医生脸色有点不好看，“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了，最好还是不要问了。”如实告诉她们，会吓坏姑娘的。
那人在病床上抽搐不已，喉咙里吐不出血来，渐渐的鼻孔、耳朵和眼睛都开始渗血，变成了一个血人，死得不能再死。留下的狼藉，让他和护士收拾了整整两个时。
老医生没有明，乔薇已经猜出来了，她问∶“那人的尸体呢？”
他并没有义务接受这个年轻女孩的盘问，瘪了瘪嘴，“你们来这玩就玩，不要死个人都觉得新奇。”
乔薇眉头一拧，“你把尸体放在研究所了对不对？”
老医生不乐意听见她的语气，有意为自己辩解便有些喋喋不休，“我这里多大的地方你也看见了，这么大个死人摆着，别人还怎么进来？隔壁有钱，往他们那儿大冰柜放着，尸体又不坏，多好啊？”
老人发了脾气不讲道理，不比熊孩子好应付。乔薇知道他不满自己的逼问，这就放低了姿态，“我是医科大的新生，发现他的时候观察了他的症状，但我诊断不出来，所以才追来问您。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要弄明白他的病因。”
老人接过了台阶，眉宇立刻就舒展开，他替村里的人看病，但村里人呢，头疼脑热来他这里骗点低价药，还是更愿意给研究所那些业余医生塞钱。这人起初是他治的，咳嗽发热，老医生给他开了退烧药，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变成现在一个劲的吐血了。来他这里拿感冒药的不少，这是第一个吐血死的。
老人还是要面子，斩钉截铁道：“能是什么毛病，就是发热！”
乔薇∶“……”只能装作真的信了，给这位倔强的老人捧个场。
卫生所人人都可以进去，研究所有门禁，乔薇在外头转了好几圈，不得已还是回去了。大门有监控，老医生平时进门，估计都是里面人看了监控才放进去。熟人才好刷脸，乔薇刷不了脸，半天又等不出来里面的人，不得不铩羽而归。
三人聚到一起整理白天收集的信息，厉航摇头晃脑的，一脸莫测高深，就了一个字：“钱。”
为什么不走？不是不想走，是拿不够钱不乐意走。倒是这个研究所，不是钱就能打动的。
厉航的关注点终于与乔薇落到同一个，乔薇满意地点点头。
厉航和乔薇都比苏沐强势，她的话就变少了，视线放在窗外略微有点走神。
她看见镇长携几个人来敲赵新红的门，几个人匆匆出了院子。
当天夜里风雨大作，听声音房顶都快要掀开了，“胆”的苏沐在后半夜溜到了乔薇屋里。
一觉的工夫，天地换了颜色，镇也生出了某种变化——变得更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