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早上遇到赵新红，对方给她们带来了三个消息。
一个是海上的通讯塔好像坏了,厉航几个掏出手机来看,是真的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一个也是昨晚的风雨带来的影响,轮船没有准点到,恶劣天气持续多久他们就多久离不开海岛。
这两个消息乔薇和厉航多少还是能猜到的,剩下一个猜不到的。乔薇嗅了嗅院子里呛人的白醋味，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个自称是感冒的咯血患者。
厉航和苏沐还在各自的房间，乔薇追了出来。
“你是,研究所的人告诉你们,岛上有变异了的新型流感病毒，让你们这些天保持隔离是吗？”
隔离,是个很严重的词了。前两个消息是赵新红听邻居的，后一个虽然是镇长通知她的，但镇长昨晚只是顺带了一嘴,天气不好又逢流感,让他们最近少出门，每家呢,把白醋烧起来。
赵新红疑惑地看她：“这阵子感冒的人是挺多的,但是最近天气不好，你看外头，不知道要下多久的雨,镇里的人本来就不大方便出门,谈不上是隔离。”
乔薇不知道研究所是怎么和镇民沟通的,如果这里真的有传染病,研究所的预防宣传显然没有到位。乔薇问：“你知道昨天有人死了吗？”
赵新红点头：“知道。”
赵新红的反应让乔薇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乔薇问：“昨晚我们看见你们出去了，是那时候宣布的镇里暂时隔离吗？研究所的人怎么和你们的？昨天那个人是死于流感吗？”
赵新红抹了抹衣边，对乔薇一连串的提问有点不适。她笑了笑：“姑娘啊，该的我都和你们了。镇长你们是记者，要是你们觉得我一个女人讲不明白话，你们可以去问镇长。”
乔薇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了赵新红，她长期待在实验室，实际上不大和别人相处，语言的艺术修炼不到位，她的耐心还是很好的。在赵新红这边遇了刺，立刻就放软了语气，“抱歉，我没有这样的意思。这里的流感到了需要隔离的地步，我一时就紧张了，您能将研究所的法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吗？这样心里有了数，我们也不慌了。”
赵新红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该要的尊重得到了，自己就打开了话匣子：“你的是侯家的老大吧，他是发急症死了，前头也确实感冒了好几天，但应该和这个流感没关系。”顿了顿，她，“今天早上，听那家的老二也吐血死了。”
赵新红的眼睛泛起奇异的亮光，嘴角勾起一丝笑，很快又落下了。乔薇留心着她的每一个微妙的表情，试图从她身上获取到信息，自然也没有错过眼前这个奇怪的笑容。乔薇认定昨天那人的死亡与流感脱不了干系，赵新红看出了这一点，扫了她一眼，又笑。这回是带了轻蔑，不加掩饰的笑容。
“镇长让我心话，真没错。我们这地方，有一点风吹草动，左邻右舍就都知道了，他是不是流感死的，我会没有你清楚？”
乔薇对她的挑衅并不生气，她看出来了，只要自己对赵新红的辞盘接受，对方就愿意抛出更多的信息。不过……她偏偏不来违心的话。
乔薇问：“那你觉得他们是为什么死的呢？”
赵新红愣了愣，回过神将乔薇打量了很久，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讲自己的想法给这个记者听。她脸上涌现的倾诉欲，几乎是难以克制的。
赵新红：“他们活该。”
除此以外，再多的话就不能了。
赵新红熄掉房里的电灯，揭开窗帘，屋里昏沉沉的。赵新红突然偏头问乔薇：“最近天气不好，你们起码还得再住三天，能先把住宿费给我吗？”
接过钱，赵新红数得相当认真，连带着对乔薇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等轮渡恢复了，我和你们一起走。”
*
按厉航本来的计划，最多在这个地方待上四天。上岛以后，见识到这个岛上种种的不便，厉航的计划急速缩减到了两天速成。
厉航在房间整理昨天拍下来的影像资料，挑选将来看图话的素材，乔薇拉着苏沐到他房里的时候，厉航已经打好了新闻稿的大纲。年轻的男人没骨头似的瘫在床上抖腿，姑娘们敲门突袭，他急慌忙慌从床上坐起来，扒拉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眼看着形象挽回不了，厉航扯起被子蒙住头，假惺惺地咳嗽两声。
“你们敲了门，要等主人应声了再进来啊。”
苏沐搔搔头，“不好意思，下次知道了。”乔薇有事要找厉航商量，苏沐虽然道了歉，心里急的还是乔薇的事。
厉航，天气虽然不好，但横竖要在岛上耽误这么久，咱们还是多挖点新闻吧。苏沐斟酌几秒酝酿辞，刚喊了“厉航”的名字，就见着乔薇三步并两步到了厉航面前，伸手摸了厉航的额头。
“没有发热。”
虽然乔薇担忧的只是厉航的健康问题，苏沐还是感到了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嫉妒。皱着眉头，她也咳嗽了两声。
乔薇撇她一眼，“嗓子不舒服吗？多喝点开水。”
苏沐：嗓子不痛！心好痛！
厉航趁乔薇在和苏沐话，见缝插针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这下比之前满意了点，舍得从被子里钻出来了。他又咳嗽了两声，乔薇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一只体温计递给他。
“你先测个体温吧。”
完了，乔薇扔给厉航和苏沐一人一只罩，向苏沐做了个手势，让她往后退几步，离厉航远一点。乔薇自己也慢悠悠地戴上罩。
“未来的几天，你们有感冒发热的症状一定要告诉我。”
不过咳嗽了两声就被乔薇当成了洪水猛兽，厉航委屈地问：“为什么？”
乔薇打开了窗子通风，搬了张凳子安排苏沐远远坐着，她自己坐得离厉航近一点，两个人面对面，中间留了有一米的距离。
低头数着秒，五分钟以后，乔薇：“好了。”
三十七度六。乔薇皱了皱眉，“你暂时别摘罩。”她还不清楚这个病的前期症状，不好判断厉航是不是真的被感染了。
厉航是出于尴尬才咳嗽的，后来再咳嗽，是想叫乔薇多关心自己，他这时辩解已经没用了。乔薇：“你的体温不算正常。”厉航都想哭了。难道不是乔薇突然摸了他……的额头，他才会心跳过速，浑身发热吗？
昨天半天的采访下来，厉航也知道研究所存在着问题，但他依然不准备“白费力气”。乔薇本来是要服他，几个人借采访的名义能去研究所探个虚实，这会儿转了主意，决定吓唬吓唬厉航，让他知道这个流感的厉害，别再置身事外。
“昨天那个人他最早表现出来的是流感的症状，送到卫生所没多久他就死了，现在尸体冷冻在研究所的冰柜里。我从赵新红那里知道，第二个死者也出现了，就是这个人的兄弟。早上赵新红镇长让他们减少出门的频率，没有明是隔离，但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的。”
一阵风进来，掀起厉航额前的碎发，厉航打了个哆嗦。
“你是，镇上的流感是要命的？”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乔薇纠正了厉航，“普通的流感是有致死的几率，比你想象中只高不低。”
厉航终于抓到了乔薇话里的关键，“你是这个流感不普通？”
乔薇觉得，是时候把流感和研究所的事向厉航个明白，厉航一下子又蹿回了被窝。可能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吧，他额头冒虚汗，觉得自己真的有发热的症状了。厉航打了个喷嚏，整个人面色发白：“你们不用担心我，过了今天……我就没事了！”
乔薇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她开始觉得厉航的体温是被这被子捂出来的。
苏沐同样心情复杂地看了厉航一眼，她突然很担心厉航会和乔薇擦出火花。虽然她很明白，不管是故事里的薇薇，还是现实中的薇薇，都不属于她。
乔薇将温度计留给了厉航，后者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可怜巴巴地问：“我这病不会死吧？”
乔薇：“可能不会。”
厉航继续卖惨，对着乔薇一脸的苦恹恹:“能把可能去掉吗？”
厉航发苦的表情让乔薇心里也发苦，心想，她是不是把这孩子吓过头了？
而苏沐对眼前的这个场景，只有……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恨不得冲出来剧透，你们可是主角啊，就是得了流感也不会死的！
外头飘着零星的雨点，一滴一滴滚得越来越大，乔薇起身关上窗，“早上你就休息吧。”
探访研究所的事，得等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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