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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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苏沐和厉航没有停留原处,乔薇下楼以后,他们正偷偷摸摸躲在建筑的死角位置。

乔薇发现了苏沐随风飘动的马尾,这才精准地找到这两个人藏身的地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乔薇用正常音量讲话,这两个人却吓得直拍心。

苏沐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胳膊,“薇薇,我们快走吧,找个方便的地方再和你长话短。”

厉航跟在苏沐身后安安静静地不话,还是以往那副和苏沐暗地里较劲的样子。

一路上三个人就像逃.犯,苏沐敏捷得和开了雷达一样,避开了岛民的耳目,走了一条他们从前没有走过的偏僻道路。

乔薇正想问她,她们是怎么找到这条路的,路尽头出现了一座破旧的砖瓦房。破烂的平房门站着彼此都熟悉的一个人。

乔薇问道:“你还好吧?”

赵新红露出一个社交性的笑容。她对乔薇并没有芥蒂,气血上涌的时候只想得到旁人的应和,清醒过来就知道与那伙人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要是没有乔薇和苏沐在场,她的生命或许就永远停在了那一天。

她是那群人之中的异类,被清除是迟早的事。越来越明白这一点,所以她逐渐地无法忍受沉默。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爆发点,去揭穿与镇上人之间的虚假平和,而在昨天,她选择与他们彻底决裂。就算他们用精神问题来污蔑她,她也不会再低头,因为顺从他们,就是她遭受过最大的耻辱。

岛上的异类集中到了同一处。

赵新红在等待他们的那一点间隙大体地清扫了一下旧房子,让他们有了落脚和休憩的地方。

她:“这是我家废弃的老房子。”无需赘叙,三方开始汇总各自掌握的信息。

赵新红将岛上的罪恶用冷静的话语简述了一番,乔薇将自己的猜测罗列成点也都讲给同伴听。为了安抚她们,乔薇隐瞒了自己对病毒无差别感染的猜测,暂时只明了岛民通过疫苗感染到病毒,并且这种病毒会在人体发生突变。接下来轮到厉航和苏沐。其实这两位是抢先发言的,但因为乔薇觉得他们太过情绪化,不能够清醒地陈述事实,非让他们憋到了这会儿。

苏沐和厉航对视一眼,厉航向苏沐拱拱手,“你请,你请。”

对于厉航的“绅士风度”,苏沐只想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赵新红听了厉航的去向,觉得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不安,等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我们就要去找他。才走到半道,厉航就自己出现了。”

比起厉航被关一晚上的惊险经历,她要的实在太不值得一提。厉航立马接过话头,“我听苏沐了,院长和你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我安置在镇长家的?他这是在颠倒黑白!我那个时候手机好不容易有了点信号,正准备打个电话让轮船公司来接咱们,院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把我的手机扔进海里。要不是看他比我年长一轮,我当时真的会狠狠地揍他一顿,后来我就揪住了他的衣领,还没来得及警告他呢,那几个岛民就凑上来了。他天花乱坠一通,他们就把我关到了镇长家里。院长隐约知道岛上的龃龉,所以他一张那些岛民都没有拒绝,那些人还以为我是要向警察告密!开玩笑,我要告密也得等平安逃出岛啊!”

黑屋一晚上,把厉航关得聒噪了许多。厉航再多一分钟,乔薇都会打断他。他真的过于兴奋。总结一下,厉航就帮助她们认清了一点,院长确实是那个想要将岛上和外界彻底隔断的人。

厉航讲得不够尽兴,眼看着还要滔滔不绝地下去,乔薇就将被动换成主动,率先提问他。

“你是怎么出来的?”

厉航神秘兮兮笑了笑,给她们亮出自己的一双手。

他的手上有好几道淤青。

乔薇皱了皱眉头,“你是想,你的伤需要酒精消毒吗?”

厉航:“当然不是!我是从镇长家的花坛逃出来的,他们家的墙砌得太高了,我爬不上去。你猜怎么着?我掂着铁花窗试了试,居然就把它给扯断了,四周没有人,我就赶紧跑了!”

乔薇含糊地应着,环绕一圈,居然只有她还在听厉航讲话。

她问:“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除了乔薇,三人都点了头。乔薇重新确认了这里的地理位置,她站到了门外。

“我在等研究所的分析报告,还是得回去。那天他们要我加入到仪式中去,如果我和你们一起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她的话音刚落,苏沐立马从房子跑了出来,“那薇薇我跟着你好了。”

乔薇认为异变的病毒有可能实现人体之间的互相传染,或许因为心底有了那样悲伤的预测,她对苏沐不出拒绝的话。

乔薇:“把你的东西拿上吧。”

这么的时候,就好像她们一直以来就是同伴。苏沐背上了书包,飞快地跟在她身后,看着苏沐的笑容,她的心里好像也轻松了。如果她们的生死已经是定论,那她无法扭转,只能够顺势而为。

两个人在赵新红家里度过了平静的一夜,平静到乔薇都快忘了自己身在漩涡之中。吃完简陋的晚饭,在院子里踱步消食,苏沐突然问她:“薇薇,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个与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关联的问题,让乔薇想到了不久之前,苏沐也问过她一个奇怪的问题。

略微思考了一阵,乔薇:“我不知道。”

她既然能呼吸能思考,能对自己的行为做决断并且为之负责,她还需要什么呢?这世上有什么是她凭努力和决心得不到的吗?

即使死亡接近了她,她心中也并没有答案。

乔薇觉得自己是满的。

“哦。”

苏沐声地道,乔薇听不出来她是不是对她的回答失望了。苏沐在她旁边搓着手,冷不丁问她:“薇薇,我能抱一抱你吗?”

苏沐比她矮了一点,就那一点,足够苏沐将下巴完美地安置在她的肩窝。

乔薇的衣服被女孩的眼泪打湿了。她很奇怪苏沐为什么会哭,然后她听见了苏沐细的耳语。

“薇薇,我不想你死。”

乔薇心头一颤。她不知道苏沐是怎样洞察她的想法的,面对病毒的绝对致死率,院长都选择了蒙蔽自我。

再一个,苏沐为什么“不想死”,而要“不想你死”?

乔薇在头脑里做着阅读理解,顾不及感动。醒神那会儿苏沐背过身,不好意思地在擦眼泪。

苏沐在这个世界里做了很的努力,她只想到自己能借助原著了解的有效信息很少,根本没有考虑过不努力的后果。在乔薇必死的这个世界里,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就走到了故事的尾声。原著的大团圆是欺骗观众的假象,这个疾病在得到治愈以前,就会将生者的呼吸彻底剥夺。

乔薇第一次起病毒快速变异的特质,那时她就猜到了故事真正的结局,可她一直不敢服自己去相信。

这个世界的乔薇和上一个世界的林薇都是与步薇薇长相相同的人,也许是这个缘故,苏沐总觉得自己与她们非常亲近。虽然她们与步薇薇的个性迥异,她总也能找到她们的相似之处。第二次接近“薇薇”的死亡,让她格外的难过,上一次积攒下的痛苦没能及时发泄,两份痛苦汇聚一起,在她心炸开。

苏沐的眼泪越擦越多,乔薇不好再袖手旁观,她慌手慌脚地攥起袖子替苏沐擦拭眼角。

她:“你不要哭啦,哭得我都觉得难过了。”

心莫名其妙地又酸又涨。明明自己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没有什么遗憾,听到苏沐的哭声还会觉得……难过。

苏沐的痛苦最终结束于一场尴尬。

她哭得看不清方向,随手一扶,居然将旁边的大水缸给劈裂了。

乔薇:“……”可能他们报社的人都是这样力大无穷吧。

*

乔薇一夜无梦,苏沐比她起得要更早。苏沐端着做好的早饭到她房里,乔薇才知道昨晚苏沐根本没有睡着。

洗漱,吃早餐。做完这些,她和苏沐一道去研究所。

谨慎起见,乔薇将苏沐留在了研究所旁边的诊所,自己一个人溜进了实验室。

分析中心将最新的报告放在负责人桌上的文件架上,乔薇刚刚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份,身后就多了一个人。她连忙将报告塞进外套,攥紧衣服,转过身。

身后是那个女负责人,一脸的疲惫,向她道:“抱歉,你昨天的血样我们仅仅检验了两份。最近我们实验室的人员一直都睡不好,昨天又遇上了那样的惨事,大家都很沮丧。”

乔薇心不在焉地安慰了她几句,就返回去找苏沐。她与院长不是一路人,又因为这些研究人员至今还不清楚自己制造的恶果,她在研究所待着已经觉得呼吸都是件不快的事了。

乔薇并没有第一时间拆开报告。她对结果没有不切实的期待,早一刻晚一刻改变不了事实,从她拿到报告的那刻,她就失去了好奇心。

从诊所出来,与苏沐没走多远,乔薇被岛民们堵在大路上。

昨天的老人不见了,换了另一个领头人。

一排人呼啦啦在她面前跪下了。

“请你帮我们平息恶鬼的伤害吧!”

乔薇问:“那位老者呢?”

为首的那个人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道:“他……他昨晚死了!失眠了十几天,今天凌晨就吐血死了。”

在吐血身亡以前,老人没有过发热的症状。

乔薇的猜测终于得到事实的印证。

岛民们推搡着她和苏沐,乔薇在混乱中护住了苏沐。交换了眼神,两个人都决定让无知者继续保持无知。

积雨云从头顶飘过,遮挡了阳光,白日里落下雨水。

乔薇牵着苏沐的手慢慢往前,淅淅沥沥的雨中,队伍中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倒下。

血水比雨水更早地汇成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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