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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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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夸大,事实上尉凌的表现非常好。他不但来得早,交给他的事都完成的很快。当他面目正常,不做那些怪表情的时候,也像是个循规蹈矩的少年。

“你真是个硬心肠的女人,”那日在学生会办公室,尉凌笑道,“我曾经见你拒绝一个男孩子,把人家说哭。”

“真是到处都有你。”晓瑜撇撇嘴,“我也没说什么不好的,只是我没兴趣,让他专心考试。他就算是哭,那也是感动的泪水。”

这时江陆推门进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晓瑜问。

“上次运动会的名单没弄完,怕来不及,过来加班。”江陆答,转向坐在陈晓瑜旁边的尉凌,“麻烦你让让。”

陈晓瑜赶紧插话:“那边也有电脑,你用那一台吧。”

“我把资料都存在这里了。”江陆干巴巴地说。

尉凌歪了歪嘴,“行,你来吧。”他眯起眼对陈晓瑜使了个眼色,晓瑜假装没看到,把头深深埋在资料里。

三人没有人再说话,而这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到动魄惊心。

直到午休铃声响起,陈晓瑜才算松了口气。和江陆一前一后走在操场边缘,晓瑜犹豫着,要不要问问他关于初二时吴涤的那件事,方斐然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看了看江陆,又看看陈晓瑜,眼神有些怪异。江陆轻轻点了点下巴,径自走了。

“陈晓瑜。”小方将她拉到一边,“上次让你帮我留的那本乐谱怎么样了?”

“明天中午你就可以来拿。”

方斐然吐吐舌头。“明天老师让我们一吃完饭就过去排练,恐怕来不及,可不可以帮我送过来?”

晓瑜点头,图书室离练习室并不远。

第二天,她如约拿着乐谱来到练习室门口。门虚掩着,方斐然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真是太棒了,江陆,我还想听第三乐章。”

陈晓瑜一愣。小方从门缝里看见了她。

“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你快点。”江陆说。

“知道啦。”方斐然走出来把门关上,接过琴谱,她随手翻了翻就合上了。

“你们,怎么一起练琴了?”晓瑜迟疑地问。

“哦,江陆觉得加个二重奏比较好,我也这么觉得。对了,音乐老师说,这回义演歌舞类节目太多,就把你那个给删掉了。真羡慕你啊,可以有时间准备月考了。”小方对她眨眨眼,“我先走了,他要等急了。”

方斐然回到教室,关上门,笑意还停留在脸上。

“还有五分钟。”江陆看看手表。

“什么?”

“五分钟后结束练习。”

“不是说好半小时吗?”

“前十五分钟我自己练了演奏曲目,后十分钟你出去了,还剩五分钟。”江陆的眼中看不见任何表情。

“可午休才刚刚开始,再多练一会儿嘛。”

“我要去图书室。”江陆说。“而且,我觉得你对曲子还不十分熟悉。要不就算了,我去跟老师解释。”

“先别,我会好好练的。”

“那你继续。”江陆背起琴盒,又看了眼手表。“刚好五分钟。对了,以后不要随便向老师提建议,尤其是以我的名义。这次就不追究了。”

方斐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而那几日,陈晓瑜的内心也并不好过。

一会儿对别人爱搭不理,一会儿又主动去找人家练琴出节目。也是,有几个人能抵住方斐然的热情?

她这样想着,听任手里的笔在纸上画出一道道深深的线条,像是要把纸划穿。

“我记得,笔仙游戏最好要两个人,需不需我加入?”尉凌问。

“输你的数据吧。”

“好吧。”他听话地转回去。晓瑜这才反应过来,平时飞扬跋扈的尉凌哪儿去了?

“尉凌,那天你为什么打那个人,还下那么重的手?”晓瑜问。记得检讨书里,纠纷的起因被缩为“一点小事”。

“没什么理由。看他不顺眼,”他说,“那家伙开始还蛮横得不得了,谁知一拳就倒,他的血从鼻子里喷出来时,像节日的烟花……”

“够了。”陈晓瑜厉声打断他,这让她联想到江陆被吴涤他们围攻的场景,竟莫名心痛。

“你怎么了?”尉凌被她忽然提高的声音吃了一惊。

“你说我怎么了?像你们这样的人,为一点小事就不惜伤害别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有家人朋友,他们也会难过。你真以为你可以永远随心所欲逃过惩罚?我告诉你,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尉凌并没有插话。待她气息平稳,他才慢吞吞道:

“如果我说,我是有理由的呢?如果我说,他带人将我一个好哥们一条腿打折,就为了占篮球场?难道你想我能坐视不管?那才是不可能的事。”

“你真是讲义气。”晓瑜的语气半真半讽。

尉凌却毫不介意,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他们叫我‘狼王’——群狼之首,而狼即群体。”

“一直以为是‘猫王’。”晓瑜故意道,尉凌笑着摇摇头。

“陈晓瑜,你倒是很像猫,尤其是眼睛。且不是那洁白慵懒的家猫,而是放纵不羁的野猫。你知道的,就是常在垃圾堆周围看见的那种野猫。”

“去你的,你才是垃圾堆里的。”陈晓瑜顺手将笔记本砸到他头上。

离高考还有六百天的时候,东澜国际学校高中部出了个大新闻。被称为‘万年冰山’的陈晓瑜被发现日日与狼王尉凌出双入对。学生们纷纷猜测,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怎么可能呢,有人说。陈晓瑜不是已有了青梅竹马的江陆吗?两人自幼同学,又同样优秀出众。据说江陆还曾为她出过头呢。

很快就有人出来解释道,这事没什么好惊奇。狼王早就说要追陈晓瑜,天天护送其回家,可谓用心良苦。就算陈晓瑜再冷淡,也很难不动心。而自古美女爱恶男,这条黄金定律再次得到了印证。更何况这位‘恶男’还是一个颇为英俊的体育高材生。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林珊这样问陈晓瑜。

“我也不知道。糊里糊涂就开始了呗。”晓瑜撒谎。其实她记得很清,就发生在重阳节献爱心义演的第二天。彼时,她感觉到一种迫切的必要,迫使她浅笑点头接受尉凌礼拜天的邀约,迫使她在狭窄的后巷从尉凌手中接过人生中第一支烟,迫使她在放学后昏暗的楼梯口捏紧他的手。

“你们早该在一起了。”二元这样对陈晓瑜说。那时她们几个正跟在陈晓瑜身后畅通无阻地来到食堂队伍的最前头。几个人高马大的高年级学生毕恭毕敬称呼陈晓瑜为‘凌嫂’,并将最前端的位置让与她,其他学生亦不敢吭声。

陈晓瑜勉为其难,对方也颇为坚持。一来一往,倒是郭二元先打破僵局,她拿着盘子,对尉凌的几个兄弟陪了个笑脸,挤到打饭窗口前。

“你好,我要红烧排骨,红烧白菜,和红烧狮子头。”她对打饭阿姨说,又沾沾自喜道:“一下子点了三个平时抢不到的菜,我今天真是太奢侈了。陈晓瑜,你真该早点成为凌嫂的。”

陈晓瑜对于郭二元的自来熟,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她并不想承尉凌任何情,可是似乎事情并不由她决定。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尉凌的出现让我忘记了自己之前所述的关于爱情的严苛准则。”

夜深人静,她在博客里这样书写。

古木秋雨只问道:“现在的你是否比以前开心?”

“我想是的。尉凌不会让我紧张,至少不会像J在我身边时那样——我每每都心惊胆颤,恨不得躲得远远才好。”

“这个J不是你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么?”古木问。

“没错,过去是的,然而现在总感觉有些疏远了。”

“他疏远了你?”

“也没有,只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

“我的感觉,是J跟你仓皇开始初恋有很大关系呢。”

“不是这样的。古木,以前你说对了很多事,唯有这件事你是错误的。”

还没等他回复,陈晓瑜就急吼吼关电脑,看着漆黑的屏幕发呆。

那个宁静的午后,操场上不见人影,偶然传来懒散的跑步声及遥远的说话声。学生会办公室内,江陆坐在电脑前,右手急速地滑动着鼠标。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尉凌”这个名字上。

“尉凌…体育特招生…运动会参赛项目:1500米长跑,与男子篮球赛。”

江陆紧紧抿着嘴,平静的眼眸中似乎正掀起滔天波澜。

班会课。

台上的倪老师正翻动着班主任手册,而台下的安静令陈晓瑜喉头发紧,手心冒汗。

求求你了,请说句话吧。看在老天爷的份上,谁说句话吧,哪怕是来自装修工地的噪音,此时对她而言也必定是天籁。

现在近放学时分,她胃里空空。紧张了一天的神经已经自觉进入半放松状态,她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吐出酸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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