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大学每年的新生入学仪式都会和校庆同一天举办,艺术系学生作为核心团队,自然而然就担任了策划、主持、节目演排等一系列工作。
路衍耳边不断重复着同一个曲调,热情奔放的风格就像眼前这柔软却热烈的躯体动作,将活力与生机融合在一起,如棉花糖一般慢慢膨胀,在练习室里四溢,将所有的人的心房填满。
即便是练习室里开着空调,不断有冷风调和室外涌入的高温,路衍依然看到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在她平静的心湖里甚至听得见汗珠滑落的声音。
渐渐的,路衍捕捉到了越来越多疲倦的面孔,她微微侧目转移视线去看领舞的唐式微,她站在最靠近镜面的地方,神情专注,眉眼里看不到倦意,至少不是那种厌倦的倦意。
路衍轻轻攥了一下右手,抬高音量压过音响,“微微,别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众人的动作戛然而止,唐式微停下动作,朝镜子里路衍所在的方向莞尔一笑,随即走到一旁关掉了音乐。
唐式微抓着矿泉水猛灌了几,在路衍身旁坐下,一开就带着笑意,“路衍路衍你难得心疼我呢。”
明明是调笑打趣的一句话,路衍几乎瞬间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趁其余人也在声话没有关注到她们,她将声音压低几分,“刚才他们脸上很明显地表现出了疲倦,以及轻微的丧失耐心,这样的状态再练下去就没有效果了。”
唐式微闻言扭头看过来,正对上路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眸是如此的清澈美好,可她很清楚它有多么敏锐的洞察力,能捕捉一切细节,将人心善恶从中剥离,直视人心。
此刻,那里正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唐式微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笑言,“有神助攻就是不一样啊。”
路衍只是微笑,因有人朝这边走来,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女神,听心理学院来了一个新老师,主教犯罪心理学,一级帅气而且还很年轻,最重要的当然是课教的好,你要不要去听呀?”
教犯罪心理学的新老师。
路衍在脑中迅速处理好新信息,点了点头,“会去的。”
唐式微抬手轻敲对方的头,“潇潇,你又从哪里听来的道消息?”
潇潇大笑,故意耸肩表示无奈,“没办法嘛!人脉太广有时候也很麻烦哦。”
“不过新老师的选修课前几天就被报满了,我的消息还是晚了一步,不然大家组团去听啊!”
唐式微:“智商不够,我拒绝。”
潇潇又爆发出一阵爽快的大笑。
唐式微:“别笑我,你能听懂?”
潇潇被噎了一下。
“这个课,也只有路衍路衍能够听懂了。”
“是啊,路衍女神听心理学比主修的频率还高呢。”潇潇转头看了过来,不解发问,“不过路衍,你既然这么喜欢心理学,怎么报了法医学啊?”
路衍的心狠狠一颤。
对方好奇的目光像一双无形的手,在她脖子的位置紧扣,缓缓收紧。路衍有些难以呼吸。
良久,路衍才淡然道,“你想错了,我没那么喜欢心理学。”
“只是……好奇。”
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报法医学,只是没有选择心理学的余地。
可后面的话,路衍不会告诉任何人。
*
离开艺术系大楼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路上的人明显减少了一些,路衍慢慢地走在通往公寓的主道上。阳光斜斜地洒落下来,夏末秋初的微风吹动她的裙角,丝滑的衣料拂过身体,柔柔软软的,很舒服。
“路衍,你既然这么喜欢心理学,怎么报了法医学啊?”
路衍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
正拼命摆脱盘旋在脑海里的发问,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午后的寂静。
路衍瞬间回神。
她离拐角处的白色SUV只差一米。
路衍抬眼看过去,车前的两个大灯就像一双眼睛,让她略感不适。
“姑娘,没事吧?”
路衍视线上移,驾驶座上的男子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询问的笑意,不急不恼,她捕捉不到半分责怪的意图。
路衍摇了摇头,又觉得错在自己,这样做实在不妥,便露出歉意的笑容,回答对方,“我没事,惊扰到您了,不好意思。”
男子没再话,挂着淡淡的笑意退回身去,转弯,离开。
后视镜里路衍的身影逐渐淡出。
驾驶座上的男子透过镜子看了后座一眼,低低一笑,似是故意。
“刚才那个女孩,是**的女儿。”
后座上的徐闻谦终于将眼睛睁开,望向男子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考究,似在猜测他话语的真假。
“**对她女儿的保护工作太面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徐闻谦挑眉,“你觉得我不知道比较正常?”
“这倒不是,你刚从国外回来,以后总有时间见到她。”
徐闻谦没再问下去,话锋一转,“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教育大学生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不会教太久,校方亲自邀请的,不好拒绝。”
“你呢?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徐闻谦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在思考。
“没想好。”
“或许找到真相就回去,或许不回去了。”
男子没接话,车内一时沉默。
徐闻谦闭上了眼睛,倚在车座上,整个人都带着浓浓的疲惫。
今早刚下飞机,不曾想回家的路上去了一趟苏江大学,来不及倒时差,又连续二十四时没有合眼。
即便是这样,他的神经也无法松弛下来。
这个城市里藏着太多不愿回想的记忆,关于他自己,关于父母,关于……
当年的案子。
徐闻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Joey,刚才你**的女儿,她叫什么?”
Joey和徐闻谦几乎同时脱而出:“路衍。”
那时盛夏,大雨瓢泼。
救护车一辆接一辆从一个地方驶来。
城市的上空回响着悲痛哀伤的鸣笛音。
交警特警程开路,跨过红绿灯,他们争分夺秒,试图跨越生与死的距离,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
徐闻谦开车紧跟救护车之后,而坐在副驾驶上的**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念着一个名字——
路衍。
那年,他二十一岁。
那年,他的母亲自杀而死。
那年,他远赴大洋彼岸,一别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