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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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想南禺山八千里,周围的确屯有重兵,自家丹穴峰的山门外虽只有极乐鸟看守,但暗处守门神将不少,精魅仙凑在一处玩闹的也极多,又有山上的荼靡精和梧桐仙这对儿鸳鸯拦着,寻常人自然是进不去的,便点点头,让她将自己发间簪的白玉点翠钗抽出。

其实神仙们的金身虽有祥瑞,却难保他人蓄意加害,护身的法器却可以引每人天生所有的灵力护体,以抵御外来的攻击。这些法器大都是出师那日师尊所赠,或是成年时家中长辈所赐,譬如凤羽的钗。

原本她这法器便是一件罕物,也是上古九大神器之一,有此物在,除非是极强的外力侵袭,否则轻易无法伤她性命。

当年六界混战时,若非此钗,她万万躲不过乾元真气的重击,此刻早已灰飞烟灭。凤习是仙奴出身,自然没有法器,凤羽将自己的法器给她,除了作为信物,也是怕她一路上遇到凶险。

凤习握着钗,向凤羽辞别一番,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黑暗中。

接连两天过去,凤习仍是没有回来。奇怪的是,云微发现洞中少了一人后,并无任何反应,只是吩咐看守们照顾好她,免得让她也逃脱。

翌日晚间,她正坐在岩石上发呆数日子,盘算着凤习何时能搬救兵回来,回头却见云微一身白袍子,散着额发,拎个象牙食盒独自向她走来。

“你来做什么?”她声音极冷。

云微却不在意,将手里的食盒打开,酒菜一一放在桌般的岩石上,又翻手变出一支香来点燃,回手解开凤羽身上的捆仙索,招呼她喝酒。

“你就不怕解了捆仙索困不住我?”凤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试探。

云微指指着那香,道:“这是‘青赤莲香’,点了它凭你是谁也施不了法。”

“据我所知,青赤莲香珍贵异常,早在魔界纵火焚烧西洲时便已绝迹,不想你手里竟还有!”凤羽冷笑,“你花这么大代价,就是专程找我来喝酒的么?我可没这么好的兴致!”

云微轻轻一笑,自顾自地:“今日是最后一遭与你共饮了,你若不是赤焰金凰,我一定交你这个朋友!不准还……”

“不准什么?”她也拿起酒杯问。

“没什么,”他唇角似乎带着苦笑,“不会有什么了。”

凤羽满斟一杯酒,一饮而尽,举杯道:“这杯酒谢你连日来招待照顾之情,虽然你是心存不轨,但我还是要领你的情。从此以后,你我就是永生永世的仇人了!”

云微回敬的手停在半空,不知些什么好。良久,他才将手中的酒饮干,一笑置之。

这天夜里的月色极好,凤羽从山洞顶端的豁中望出去,只见皎白的冰轮挂在夜幕中。她默默地想,自己若是真的死在这里,可有人知道?家中母亲和姐姐兄长们一定当她是贪玩去了,不定几年也不会找她。

凤羽想到幼时同三哥凤翊读《阿含经》,里面:“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大概她死了,她的烦恼也就死了,死也是一种生罢!只是她为什么还觉得心里惴惴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似的。

越想头越沉,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又出不来似的,心隐隐地痛起来。这下糟糕,自己还没逃出去呢,心疼的毛病又犯了,偏她现在还被捆着,无法去取萆荔丹!

她蜷缩在石壁旁,一面咬牙忍痛,一面想跟自己打赌,看她是会先痛死还是先被取走元灵。

正想着,昏昏沉沉中,似乎看见洞边有人踏着光走过来。那人衣袂飘飘,袖带风,一挥手便拂开了上前拦他的几个看守。

她虽看不真切,但心下高兴,似乎心都没刚才般疼了,是凤习带她六哥来救她的……

凤羽疼得有些失神,茫然中感觉似乎有人将她抱起来,那衣角带着凉风,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她在那凉丝丝的怀中微微瑟缩一下,不知何时起六哥变得这么冷冰冰的……

转眼向外看时,他们似乎在天上飞,底下是火光,还有一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也不知是站在船上还是站在地上,又似乎是云微。

“就这样走了么?”凤羽昏昏沉沉地想,“云微为何不追呢?”

不知过去多久,凤羽觉得身酸软无力,耳边有嘀嘀嗒嗒的雨声传来,鼻中隐约闻到沉水香的味道。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海棠春睡榻上,身上盖着八团起花的细锦软被。

室内一片幽静,袅袅轻烟自香炉中飘散而出,榻边的落地月洞窗外,大簇大簇的碎挼花正在雨中点头。早听人碎挼花沾水即溶,却独不溶无根之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刚睡醒,有些懵懵的,不知道为何方才还在玉壶庄的水洞中做阶下囚,这会儿又躺在榻上。恍惚间记得有人救下她,似乎是六哥凤翦。

正苦思冥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身边:“真神终于醒了,您已经睡了十日了!”

抬眼看时却是一个生得极俊秀的童子,一双眸子澄澈透明,令人见之忘俗。

凤羽温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这里是凤凰台,仙是清欢呀!”童子的表情似乎在中午吃过几颗枣那般自然。

“凤凰台是什么地方?”她将这三个字在脑子里转了几转,好像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清欢右手拿着银瓮,左手扶着盖子,正往一只碧玉雕花的荷叶盏中倒刚刚煎好的药汁,听见凤羽的问题,笑道:“真神在此住过九百年,怎么倒忘了!凤凰台是您在太虚宫中赏花的地方呀!”着,将药送至她身边,示意她喝下。

凤羽接过药碗,忍着异味呷了几,中一苦脑中顿时闪过一丝清明,“太虚宫,是天神风寻的太虚宫吗?”

“可不是!”童子又摆出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来,“哪里还有第二个太虚宫?”

她心中惊疑不定,那日救自己脱身的不是六哥,难道是风寻不成?顾不得细想,忙追问:“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你可知道?”

清欢颔首:“十天前的晚上,不知出了什么事,天神一句话也未交代便匆匆出门去了,直到半夜才回来,回来时怀里便抱着昏迷不醒的真神。”他边边抬头瞧凤羽,见她仍是一副探究的神情,接道:“天神将您安置在了凤凰台,留下一张解毒的药方,叫按着它煎药,又吩咐仙好生照看您,便又出门去了。”

凤羽闻言疑惑不已,风寻天神是如何知道她被困在玉壶庄的?又为何能去救她?救了她又为何不将她送去丹穴?想了半日也未想明白,又记起凤习去丹穴通知她母亲和哥哥姐姐的事,不知现在家里人急得怎么样呢!

她赶忙整衣穿鞋,一起身却觉头晕眼花站不住,勉强站稳对清欢道:“天神救我一命,我本应等他回来向他当面致谢。然我心中还记挂着妹妹,况且连日未归,家中母亲知道我的事定然十分悬心,所以我得先回家去了。待天神回来,还请你将我的意思转达,来日我定亲自前来致谢!”

“真神身子还没好,况且外面还下着雨,怎么能走?”清欢急忙拦住去路,神情似乎极是为难,“而且天神走时特地嘱咐仙照顾真神,您若走了,仙如何向天神交待?”

凤羽踌躇片刻,转身向桌上拿过纸笔,写下一封信递与清欢:“我真的有事不能耽搁,待天神回来,你将此信交给他看,我想他不会为难你的!”

清欢接过信,犹豫不决,眼看她去意已决,自己实在拦不住,只好送她离开太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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