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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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极好,恰逢三月初三上巳节,正是西王母寿诞,瑶池又开蟠桃宴。乾坤造化中,但凡有些名望的神仙都聚在了一处,凤羽也同母亲应邀来至昆仑山。

其实依她的性子,此等盛会多半是不情愿赴的——嫌众仙家言谈太虚伪,敷衍应酬起来太琐碎。当初她在天宫住过九百年,从不肯给三分薄面,次次推拒。

此次前来却是因为,她在一千年前六界三次混战时被乾元真气所伤,于蓬莱烟云洞中闭关千年,大抵是拘束久了,出来后终日郁郁寡欢,她母亲——东洲的凤后娘娘、凤凰族的凤母尊后,深觉她那般如丧考妣的模样有些碍眼,便强行带她到这热闹的宴会来散散心。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乾坤总分为六界,而仙界又有天上地下两处。天上有五方,天宫居中央,地上有五洲,东洲最繁盛,凤羽家便是幅员最为辽阔的东洲羽国的皇族。

除此外尚有:冰天雪地的北洲雪国,如今皇族是颜氏,由总领山神颜峥统辖;河海纵横的南洲水国,如今皇族是子氏,由总领水神子苻统辖;奇花遍布的西洲大地,如今除却花神白芷,并众多世代久居于此的神族外,并无主人,亦无皇族;至于不毛之地中洲,那里又称“大洪荒之地”,乃是上古战场,受过千百年烈火焚烧,从无生灵,独有一条滚滚翻腾的逝川躺在赤标山外,是通往魔界的重要关隘。

至于天上,自有五方五帝统辖,但万万年的旧规矩,天帝位居中央,辖制着凡界,虽然地下四洲并天上四方的君主帝尊们占个与他平起平坐的位置,但对这名份上君临四海的天帝,好歹也要礼敬三分,见面先拱拱手,再受他的回礼。

到君临四海,仙界自然也是有四海的,由水神手下的水监们管理。非但如此,海上还有三岛十洲,住着不知多少神仙。虽然海岛水洲的疆域比之陆上四洲而且,但终是一方之主,好比那凡间,众人心中再不乐意,见到国君主也是要行礼的。

这瑶池便在昆仑山顶的天界中,而昆仑是太古神山,地处天风寒而地气暖的西洲大地,其山脉绵延千里紫气缭绕,皑皑白雪覆着峰顶直入云霄,山下绿草如茵,奇花仙树遍布,是个极灵盛的所在。

今日众仙云集,早入席免不得一番寒暄。况且,凤母一见凤羽便要提起“谨言慎行”四个字,恨不能将她从到大做过的荒唐事细数一遍。所以她虽早早抵达,却只得借离开瑶池,独自在山下消遣。

此处藤萝薜荔遍布,藿纳姜荨四散,琪花瑶草,味芬气馥,顺着一湾浅溪,绕山岨流而去。凤羽顺着溪流游走,转过山湾,眼前忽然现出一片茂密的绿林来,翠**滴,浓荫蔽日,溪水自此汇入一片碧水幽潭里。

天光过于明媚,她因赴宴,穿着极为繁复的月白礼服,游逛半日便觉有些热,乍见这片清凉世界,真是不出的受用,兴冲冲地奔到潭边,伸手一探,只觉冰凉刺骨,连她的灼灼仙气似乎都被冰住,急忙缩回手来。

“那是碧水寒潭,其明如镜,直通幽冥,终年不见日光,最是刺骨。”忽听身后有人话,声音比这潭水还清冷几分,却不见人影。

“阁下是谁?”

凤羽开相询却未得到回音,四下张望亦未见到有人,转眼瞧见潭水那边似乎有块石碑,立在一株极繁茂的古槐旁。

她好奇心起,走到那碑前,见上面写着“西王母之山”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碑面布满岁月雕刻的纹路,饱浸沧桑,与旁边那棵古树相得益彰。

凤羽心道:“西王母竟立过这样一块碑,还植下这样一棵苍劲的古树!”

“此树乃是当日穆王东归前所植。”仿佛是听到了她的想法一般,那声音又响起来,“碑亦是穆王所立。”

她早听母亲过当日穆王乘八匹日行三万里的骏马,千里迢迢来昆仑与王母相会的故事,却不想他走前还曾植下此树,立下此碑。只可叹,王母与穆王终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处,只能留这一树一碑聊以自遣。

可见凡人不能事事如意,神仙更不能了。

眼看辰光不早,再耽搁恐怕迟了赴宴。凤羽便向那位不知是哪路的神仙道过别,捏朵云直向山顶飞去。

一进瑶池,四处琼香缭绕,瑞霭缤纷,各路神佛,诸家仙道齐聚一堂。好在她飞得快,驾云的本事不错,因此抵达时尚未演礼。

殿中尽是交谈之声,远远只见凤母正同蓬莱的涵虚真神闲话,两人皆是面容含笑。她趁二人未瞧见自己,忙矮矮身子溜开,绕过二十四扇泥金嵌宝的大翠屏躲去后殿。

这后殿甚阔,不似前殿般严整,却是跨水接岸,只有玉雕的栏杆围着,并无门窗,两边都有白玉石桥相接。殿内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琥珀杯明如皓月,琉璃盏灿若星辰。殿外大簇大簇的杏花坠得树枝弯着腰,纷纷拂上池面。

那殿前池水碧清的,晃得池边两株月桂树熠熠生光。树下两个仙奴正在煽风炉,上面煮的也不知是什么茶,香气虽淡却极悠长,她远远便已闻见。

另一边廊下几个力士正在抬酒,想那酒必是琼浆玉液。只见力士们一坛坛地抬过廊边来,每抬来一坛,廊下的仙童就使把晶莹剔透的白玉海棠錾金壶灌好。那壶定是被施过“海纳百川”的术法,一把壶竟将那一坛酒都装尽了!

童子装完酒便将壶放入一旁风炉上的滚水中,却原来是在烫酒。蹲在地上的火工道童生怕水冷,低着头,努着嘴,心无旁骛地吹火。廊后一群仙吏正在架设管弦丝竹,预备待会儿演奏仙乐。

凤羽看了一会,觉得时辰不早,便要出去寻她母亲准备演礼。一转身,刚好撞见几十只化作仙子的青鸟提了盛着各色珍馐果碟的描金食盒鱼贯而入,向殿内的八宝泥金紫檀桌走去。

天庭的礼数,未开席前,不应在后殿随意走动。凤羽为躲避那群青鸟,只好藏在殿内琉璃柱后,待她们摆好席面又渐次退出,便有些耽搁了。

今日盛典,万万不能迟到丢脸。凤羽匆忙走向前殿,见众仙都已按位阶列好,一并连天帝、王母、她母亲,都是站着的,只有她还在仙列之外。为今之计只能作出气定神闲的样子,顶着众神的目光走进去。她只盼他们此刻都盲了眼睛,看不到突兀的自己。

仙列最前边空着的一块地方,想来定是她的!凤羽低着头快步蹭过去,眼看就到了,忽听殿前一人道:“可来晚了!”

一句话正如一个焦雷炸在她的耳边,正想着能用什么理由搪塞一下,又听到方才那个清冷的声音:“本尊适才在碧水寒潭得遇故人,盘桓了一会儿,故而晚了。”

碧水寒潭,是早上见的那个碧水寒潭吗?

凤羽来不及细想,还好天帝来晚了的不是她,趁众仙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人身上,她抓紧时间蹭到了最前排的空档。

刚刚站好,不禁吐出一浊气,耳边却又听人:“真神,你占了本尊的位置!”

那声音如此近,竟是在对自己么?

凤羽惊疑不定,抬头只见一张极淡漠,极清隽的脸。

“凤羽真神,这是本尊的位置。”他面无表情地开,仍是早上那个声音,配上他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无喜无悲的面容,看得人浑身一颤。

她只顾着打量此人,竟忘了动。

“是赤焰金凰么?”天帝此时也注意到她,听见那人的话便开询问。

“天帝。”凤羽忙点点头,“我今日是第一次赴宴,不想竟站错了仙列,还望天帝不要介怀。”

众仙闻听此言,又见是如此宏大严肃的场合,纷纷向话的三位行起礼来。须知凤羽虽然年岁不大,但作为六界中唯一一只盘古之心所化的“赤焰金凰”,身份贵重之极。众神仙敬盘古,自然也要敬她,细论下来,连父母也要给她先行君臣礼才是。

然而这正是她最厌烦的,素日因为活得短,加上性子懒散,从来不讲究虚礼,在家亦是按着辈的规矩来。如今遇见此等场合,只得捏把汗装出一副威严的架势,向众仙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原来是凤羽,听闻你受伤后丢了些记忆,现下可都好了吗?”天帝目光温润,神情和蔼,“起来也是好久没见你了,时候常常在凑朕身边嬉闹的!”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残片,没什么打紧,好在伤已痊愈,多谢天帝挂怀!”凤羽道过谢,方一回首便撞上凤母愠怒的目光,连忙念着天地尊亲,低头走了过去。

一时众仙列齐,乐已三响,大家按阶行礼,那长一辈的只拱手相贺,矮一辈的却异同声道:“恭祝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西王母千秋华诞。”

王母端立殿前,目含晶明,慈爱谦和。她含笑点头,示意众仙官仙友免礼。

众仙贺过,便纷纷送上寿礼。

殿内顿时光华璀璨,奇珍列满,只有一块黑墨,乌沉沉的不见奇异之处。凤羽正嘀咕是谁送此乌漆麻黑的碳,便听见一金绣蓝袍的长髯神仙得意地夸耀:“此物乃斜海长青墨,产于亿万年前,写了字,那是千年不褪,万年不淡,可谓绝无仅有!贫道素日只自己使用,从未赠人,今日既是王母千秋,便送来作寿礼!”

群仙听,议论纷纷,王母也忙道谢。

凤羽撇撇嘴,心想王母亲自道谢,此人身份应也十分尊贵,不过这般得意洋洋,颇令人不以为然。

礼毕之后,诸位仙吏仙子领着神仙贵客们入席,当先带领她的便是她二姐青鸾。

“你呀,越来越不规矩了!这样的场合也迟到,竟让这满殿的神仙独独等着你!”青鸾一边为凤羽引路,一边数落她。

“我与二姐许久不见,一见面便要我吗?”凤羽不满地反驳,“况且我才不是最后一个,那穿玄袍的才是!”

“你还敢比他!”青鸾无奈地叹气,“那是天神风寻,燧皇之后,伏羲同脉,这天地间最后一个太古皇族,如今乾坤造化中唯一的九星真神。论尊崇连天帝也不及他,按辈分更没人比得上他。只因他深居简出才不常现于人前,所以仙们都不识得罢了。”

凤羽颇为不屑,咕哝道:“有什么了不起!”

青鸾又戳她一下,里嗔怪:“你就是这样嘴硬。便不论身份,他如今大权在握,这天上地下的神仙一生功名事业,甚至连仙根也握在他手里,又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凤羽不作声,又听她叹气:“唉……只可惜,你将同他有关的事,都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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