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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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迟风珉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渐渐开始毛手毛脚,有时还会亲我。迟家父母虽然对我很好,但对这件事一直装聋作哑,还总对我说一些诸如“古代女孩子十三岁就生孩子”“你看哥哥对你这么好,过几年就嫁给他怎么样”这一类的话。

我十六岁才离开迟家,在这期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因为有一次,我睡到半夜感觉不对劲,发现迟风珉正在吻我。

那天他没有得手,因为我由于没有安全感而在枕头下放了一把裁纸刀。我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刀,此后他便有所收敛,不久后我便离开了迟家。

我之所以会不断地想这个恶心的人,是因为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去见他。

对于将来,我有两种猜测,一种是李虞找回记忆,但现在看来,这可能性实在渺茫。第二种是李虞死了,而现在的李虞并不是他本人。所以决定很好做,第二种情况意味着李虞一旦拿到李昂的位置,局面就会立刻走向一个无法猜测的方向。而对于第一种情况来说,即便是维持现状也不会有损失。

要想维持现状,就要迟风珉不卖地才行。

只要他不卖地……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这个决定彻底做了之后,我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想,这个李虞特地把迟风珉的情况告诉我,总不可能是好心。难道他是想考验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说立场坚定?

不过我很快就不想了,因为即便真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接下来的一周我依然待在医院,虞雯很急,因为李昂虽然一切稳定,却依旧没醒。她甚至毫不避讳地告诉我,说她现在已经濒临崩溃,如果李昂死了,她就陪他一起去死。

我整天陪着她,也是真的在用心劝她,她对我的信任便又多了一些。后来聊起李虞,她半点也不避讳,第一时间便把李虞的进度告诉我,原来一切顺利,已经约好下周一签约。

我问:“迟家以前不是有过约好签约又反悔的经历吗?”

“我也担心,但鲤鱼说这次一定可以成功,”虞雯说:“我觉得他看上去很笃定。”

要找个借口溜出医院并不难。

最近李昂病重,李虞又被派去处理那事,李暖暖是非常忙碌的。虽然她留了人手看我,但医院终究是虞雯说了算的。我对虞雯说我被关得好难受,想回家去看看,她便答应了,还叮咛我要我路上小心。

我的确回家了,但回去换了身衣服,便又从后门出去,叫了计程车,前往迟家。

我刚下车,还没按铃,大门便开了,迟家的门卫仍是从前的那一位,只是从前他英气勃发,如今他老成持重。他对我鞠了一躬,说:“宋小姐,请进。”

我一愣,他又道:“先生一直在等您。”

从大门口走路别墅内的这段路上,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做出一个决定时,就要做好面临风险的准备,有风险就意味着有失败。如果我入了一个圈套,赔上了自己,那我就认了,这个世界总是有圈套的,做人要输得起。

虽然住址仍是迟家旧址,但别墅内部可以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迟风珉的品味就是对称,非常对称,宁可没有,也绝不能落单。

所以他家里的一切都是对称的,这看起来很奇特,因为他家只有一个迟风珉。

管家是两个相貌完全相同的冷漠少女,其中一个带着我来到一楼最里面,穿过层层叠叠的、非常对称的长廊,迟风珉所在的房间竟然是我从前的那一间。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好了,总之这一瞬,我的喉头真真切切地涌上了一阵恶心。

敲开那扇雕着两株一模一样花束图案的门后,女管家对我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自己反而走了。

我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不希望露怯,然后走了进去。

这里是一间书房,当然也是对称的,一模一样的两个书架分别在书桌两旁,上面的植物都摆得如同照镜子一般。墙壁上的画只是印刷品,毕竟名家只有一副,一幅真品一副赝品的话,又太奇怪了。书桌后的那个男人也是,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整齐地叠着,领带是纯色的,毕竟任何花纹都会导致不对称。他不像其他这个年纪这种身份的男人那样戴着名表,他不戴表,因为戴两只太可笑了,而戴一只他又接受不了。

没错,我之所以一直在强调对称,就是因为,迟风珉是一个偏执狂。

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病名。

也正因如此,时隔三年,我才还会觉得自己有些胜算。

从我进门开始,他的目光便粘在我的身上,随着我的走动一路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在他面前站定,朝他伸出手,笑着说:“好久不见,”来的路上我已经思忖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这么叫他,“哥哥。”我仍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哥哥这个称呼可以使他稍微“正常”那么一些。

“你早就已经中断了领养关系,不应该管我叫哥哥。”迟风珉的眼睛一直盯在我的手腕上。今天我身上的衣服是纯色的,没有花纹,是符合他对称要求的,但这手环就没办法了,我摘不下它,也找不到第二个。

我把双手背到背后,说:“那就迟先生,你好。”

他这才抬起眼睛看着我。

大概是因为精神有问题吧,迟风珉看人时总是喜欢盯着,这总是让我很不舒服。

我强忍了几十秒,问:“我脸上有花吗?”

“你来有什么事?”他依然盯着我,毫不避讳。

我说:“门卫说你在等我。”

“你走时我就告诉过你,”他说:“你是属于我的,我等你随时回来。”

我心中涌上一阵恶心,说:“我今天来是有事找你。”

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只问:“你结婚了?”

我今年才二十岁,而且今天并没有戴婚戒,显然是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我说:“这跟我今天要找你谈的事情无关。”

他依旧盯着我的眼睛,“你结婚了?”

我无奈,他从来都是如此,自说自话。

我只得说:“对。”

他不吭声了。

我这才说:“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他点头:“不必重复说过的话。”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有个名叫李虞的人想买你几块地,我想问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他说:“不必客套了,你不会为了不确定的事专程来找我。”

显然他也对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有些了解。

我说:“我听说你们最近就要签约了?”

他微微地闭了闭眼,表示肯定。

我又问:“听说你本来不想把这块地卖给他?”

“你听说的事不少,”他有些不耐烦了,“不要绕弯子,直接说你的要求。”

我真喜欢“要求”这两个字,透着那么的大气磅礴,“我希望你不要把那几块地卖给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

他这招眼神杀可以说是非常厉害,被它盯久了就会觉得好似浑身发痒却挠不到似的别扭。

有要求就得有交换条件,我没有任何东西,干脆不作献身以外的打算。

所以我显得直白坦荡,“只要你答应,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尽力满足。”

他却轻轻一笑,“我想要什么?”他颀长的身体靠到椅背上,摊开双手,说:“钱,我虽然不多,但还算得上富庶。权力,如果你这个一文不名的孤女有这种本事,那你也不必前来求我。”

他站起了身,绕过书桌朝我走来,我觉得他怕是要发作了,纵然心里不想,腿脚仍不听使唤,连连后退。他悠然逼近,“至于女人……”我退到了墙角,再无可退,他的手臂撑在我的身侧,额头靠近我的额头,形成死角。

我不由得想起多年前,他总是这样把我圈在墙角里,看似亲昵,实则苟且。那时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伸入我的衣摆,嘴唇贴上我的脸颊,我不愿意,但处于食物链最下端的我根本就保护不了自己。

恍神间,他的手已经抚上了我的下颚,续上了他刚刚的话,“你那个黑.道老公想买我的地,你却两手空空地跑进我的家门要我别卖给他。这足以见得我女人缘还算不错。”

我攥紧拳头,这样的姿态能够使我有力量些,从而克服掉一些对他的恐惧。我仰起脸直视他,说:“如果你不同意我立刻就走,你只当这件事我没说过,该卖还可以卖给他。”

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我也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害怕露怯。

良久,迟风珉开了口:“我本来就不想卖给他。”

我放了心,听到他又说:“但我愿意给这‘不卖’一个理由。”

我一愣,他的手便覆到了我的腰上,侧了脸,作势就要吻我。

我连忙把手挡到嘴上,他的嘴唇便吻到了我的手心。我说:“今天不行。”

他微微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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