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米小说网 > > 夙愿菩提 > 第九章

第九章

投推荐票 /    (快捷键:←)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快捷键:→)    / 加入书签

***应该,无巧不成书。贞观八年,这一年该是吐蕃王松赞干布遣使来长安的那一年。

一切都风平浪静,一切又都风起云涌。

自从吐蕃使臣走后,太子李承乾着了魔一般效仿西域胡风,将圣上气得吐了一次血,将太子罚跪太庙,一干赞同和亲的大臣们罚俸半年才算罢休。

朝堂里的事好平息,可天可汗的金玉言似乎无法阻挡不了民间的胡化之风。帕米尔高原的寒雪和塔克拉玛干的风沙永远挡不住胡姬的曼妙风姿来到天可汗的脚下。一支热烈奔放的胡旋舞和一尊舞中随意抛向圣上的葡萄盏,便让后宫多了一位宠妃。

好在吐蕃使臣去而不返才将和亲之事由谈虎色变成了心照不宣的宫闱秘事。

这个春天里,雪雁学了不少诗词经典,当然易经堪舆、岐黄之术等等被称作旁门左道的本事也愈加精进,对东方先生愈加敬畏。

除了对念北的思念,雪雁对求学倒是乐此不彼,鲜有缺课。

一场夜雨,林木扶疏。银杏树的枝丫上争先恐后地钻出了一簇簇绿色的扇子,梨园,花落知多少。婉折了很多六条插在门外,是“清明不插柳,死后变黄狗。”这在唐朝并不是一个令人伤感的节气。

雪雁只漠然扶了一下自己简洁的坠月簪,上面无珠饰仅斜插了一支红玉珊瑚簪子,就同上学前简单梳个马尾一样利索。她身上穿的是淡橙长袭纱裙纬,外套鹅黄色散花锦缎夹袄。这是她曾在念北的陪伴下设计的作品,费了不少心思,只是如今再也没有挑灯夜战的心情了。

为了躲避圣上的招贤令,东方先生云游去了。雪雁守着观星台怅然无比,最后只能失望地怏怏而回。无意中和婉起父王被圣上派去扬州公干,褚明远凑过来乐颠颠地跟在雪雁的车子后面,一路上啰啰嗦嗦地解释着他问过母亲了,家里并未给他定什么亲,着着就到了尚书府。

看他那殷勤无比的样子,雪雁一路上忍着笑不出声,肃着脸下了车子道:“知道了。”

“有个边陲国叫吐蕃,他们的使臣替他们的赞普,叫......对,叫松赞干布的,进贡给圣上的,圣上赏赐给了父亲,父亲又赐给了我,我呢就献个丑送给姐姐吧!”褚明远眉开眼笑似是破茧成蝶般的喜悦,从怀里掏出个拳头大的碧玉酒壶,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句“一片冰心在玉壶”。

“你们府上宝物多,再者你父亲得了的赏赐,我可不敢要。”雪雁不抬头,眼睛还盯着手里的那卷《周易》。

褚明远伸手夺过她手中的书卷,脚下的波斯地毯太过柔软,差点将他跌了一跤:“姐姐,怎么你老是对我的父亲有成见呢?他人很好的!”

哼!我们家的仇人,怎么会很好!雪雁心里想着,嘴里却敷衍地应着:“没有什么成见,酒壶本就是臭男人的东西,再是,我对那些胡人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不是臭男人,我听父亲,这松赞干布,十三岁时就当了赞普。他征服了许多部落,什么牛同啦,羊同啦都给归顺了,成了那一片的大霸主。”褚明远掂量着手里的酒壶把玩着,眼睛却急切地望着雪雁。窗外的阳光金子般地洒在雪雁的额头上,多么美好的光晕。

雪雁心里格外警惕地留意着这些信息,嘴角却露出一丝讥笑,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这么他也是个胡人的皇帝咯?”

“那当然,这个皇帝爱强娶妃子,听去年刚抢了什么罗的公主,不过倒是正宠着呢。”褚明远将那个酒壶在鼻子下面轻嗅,人畜无害地笑着。

“呸呸呸,人家宠不宠和你有什么干系。年纪,尽厚着脸皮想一些没用的事情!”雪雁边摊开《易经》,边以褚明远起了一卦,先生早就告诫她,毕生所学只可为他人排忧解难,永不许为自己卜卦,更不许测算神佛旨意,否则会遭天谴。

中“咦”了一声,瞥了褚明远一眼,雪雁嘟囔了一句“有舌是非,哼,看来还挺准。”

褚明远凑过来嬉皮笑脸:“什么事挺准?”

雪雁瞥过脸去不搭理他,兀自想到松赞干布的宠妃多了亦是好事啊,现在唐朝正是亚洲的文化和经济中心,声威远震,万国朝宗,吐蕃的王松赞干布仰慕唐朝也是自然的事情。

赤尊公主......果真有其人。那个梦境又不安地浮上心头。在这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时空里,她并不想和太多的人有交集有瓜葛,然而,那胡人孤单离去的背影没由来地让她的心一阵阵锥心发痛。

这个春天来得太过漫长,满庭芳里的水仙开了好几茬,显得窗外假山虽错落有致却稍嫌突兀,青石新堆砌的池子里一群金鱼欢喜地追逐着婉刚撒的鱼食。

雪雁只穿了件藕粉的素色夹袄,下面配了月色荷叶裙,上面的银色云纹若隐若现。无所事事地胳膊伏在窗棱上,心情莫名地浮起薄薄的忧伤。扭伤的脚走路急了还是会隐隐的疼,自那日分别后李恪便被封了益州大都督去了遥远的巴蜀之地,没留下什么离别的话,早就杳无音信了。

倒是前日早上,梅英笑吟吟地送来了上好的珍珠粉,这珍珠粉是殿下临行时嘱咐取了紫茉莉的种子仁蒸熟了制成的,和着早晨荷叶上的露珠调匀了,治疗扭伤还是很管用的。

“只是这个季节露珠又难寻,无奈只把百十瓮荷花移到暖阁里,心翼翼取了不多,盛在银瓶里,主子先用着,后面奴取多了再送来。”梅英把银瓶奉在婉的手里。

雪雁取出一盒胭脂放在梅英的手心:“殿下真是多礼,让我愧不敢当。殿下是你的主子,我可不是。我倒愿意是你的姐姐。”

梅英双手捧了胭脂,慌忙后退几步,低下头低声道:“奴不敢僭越。是殿下吩咐,怎么对主人,就要一样的礼法对雪雁姐。奴不敢不尊。”抚摸着手里的胭脂盒,又不安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透着几丝希翼的光亮:“殿下真真是喜欢姐。奴真愿意和婉妹妹一样一辈子侍奉姐。”

雪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婉忙上前拉开梅英笑道:“梅英姐姐,你怎么和婉争宠呢?姐姐这样会做事,嘴又巧,姐姐来了,又蠢又笨的婉只有被赶出门的份儿了。”

雪雁听了,才换了脸色笑道:“那你今后可要上上心,你做得不好,我可随时唤梅英过来哦。”

三人同时咯咯咯地笑起来,空气中的尴尬终于减了几分。

按年份李恪也快封吴王了吧?雪雁忽地警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了呢?细细思量平日关怀,一抹红霞爬上脸颊又迅速褪去,只怕自己担不起这份关心,辜负了盛情。

纵有情,奈何昨日,芳心已托良人;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

夏宫还未建完,唐高祖李渊就驾崩了。举国大丧。

九楹大殿朱红门墙柱窗都用素缟糊严实了,丹犀上下灵幡纸帐悲风袅袅。巍巍天阙内,遍布缟素。听圣上竟悲恸不能自持,将早朝接连罢免了半月有余。

不知学堂自然也白幔素帐连日放假。不用读书,学生们倒是自由无比。可整个长安城都郁郁寡欢,他们这些功臣后裔更不敢造次,雪雁、褚明远、裴忠他们几个没事就聚在学堂里。得以回长安的东方先生见此,倒是每日来上几个时辰,也给大家讲讲典故,野史。

褚明远到处拉亲热,仿佛和老师学生每个人关系都很好,一副他那谄媚的爹的做派。裴忠倒是恬淡自若,不卑不亢。

这一阵,雪雁摆弄最多的就是易经、卦具,要不就是一连几个时辰连续仰望深邃的星空。就连婉也会嘟囔几句“天垂象,见吉凶。”她也曾试探向先生提起是否有穿越这种事情存在,东方先生反而呵斥她:“既来之,则安之。天道如此,岂是人力可以扭转的?”

雪雁不甘心,每每有个新的发现总是虚心请教,自己倒是觉得受益良多。东方先生常对她:“天法自然,你这样禅精竭虑可谓于事无补啊!你既然来了,必有来的道理。你即便想走,也必在该走的时候。”

雪雁大惊,环顾四下无人才放心下来跪拜在地:“学生也想既来之则安之,只是身不由己,情不由己啊!先生若有神通,学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没想到东方先生变了脸色道“立誓岂有如此轻率之理?但凡重誓,不在此时应就在彼时应。”看了看雪雁因磕头划破的额头,扶起她来叹了一气道“天下悠悠,自得其法。我也无计。明日我要进山拜祭先师,过一阵才能回来。你……好自为之吧。”

雪雁望着东方先生的袍子在风中翻起衣角,失望地回到眼前的现实里,忽地想起李恪,他也回来了吧?

李恪是回来了,圣上如此悲痛,他也只能规规矩矩守丧。

月色皎洁搅得人不能安睡,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终于睡着。梦里却见,似乎是父皇在云飞雾绕的天上给自己娶亲呢,影影绰绰的女子原来是叔父家的雪雁妹妹。他心上一喜上了彩虹一般的天桥,捉住雪雁的手道:“妹妹,终能有今日,也不负恪儿白活一场。”

雪雁却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撤回自己的手,:“你我姻缘早已散尽,今生有缘得以相见魂魄却是不依自己的。早知道终将虚妄一场,何苦强求呢?趁早收了吧!”

李恪急急地追上去,却见桥崩河滚,洪水滔滔,天人永隔。却也顾不上许多,就要往水里跳,水里似乎又着起了大火,雪雁流泪的脸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情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此生夙愿是不能改了……”

李恪呜咽不能停下,直到梅英将他唤醒。原来是一场恶梦。李恪坐直了身子大地舒气。梅英用软布给他拭着汗:“殿下也真是,梦也能当真。白白糟蹋自己的身子。你不爱惜,奴看着还心疼呢!”

李恪看着她笑笑:“我自己都不疼,你还疼什么?”

梅英的脸顿时如樱桃一般。***

投推荐票 /    (快捷键:←)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快捷键:→)    / 加入书签
章节有误,我要:报错
X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