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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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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进了厅堂,却只见晋王倒背着手对着山水屏风出神,刚要行礼踌躇之际,晋王回过身来露出明媚的大笑脸:“是我唤妹妹来的!叔父正陪了舅舅在后花园转转。我也正想看看妹妹可好。看来......你很好呀!听妹妹喜好裁画衣裳,就特意带来些许布匹,让你可着劲的糟蹋吧!”

雪雁等他一气完才福了一福身算是补上了刚才的礼,听了他这样随意地话,自己也放松了不少,本来这个李治在历史上就是有名的敦厚,可能是自己一想到他是将来的皇帝就有几分忌怕,反正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索性先不管它。

想到这里,雪雁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耍起无赖来:“堂堂的晋王,明明着东西是送我的,转过头来又我糟蹋,这样的大礼我可不敢要。倒不如送给我半尺借了圣上墨宝的素绢来得好。”

晋王李治愣了片刻,仰起头来哈哈大笑:“你可真会讨东西,这我却不能一应了你,按是十拿九稳的,可是最近父皇国事繁忙,半尺素绢......字怕是不能那么快就得了。”

雪雁耐着性子和晋王话,可话题偏偏不多,又怕自己一不心以现代人的思想出了大不敬的话,这可是大唐未来的主子,一不心有可能会连累父王还有府上下,况且,假如史书所言不假,那么父王郁郁而终还不是拜这位无大作为的皇帝所赐,那么如今自己和他友好一分,也许父王将来会好过一分吧。

“想什么呢?累了的话就早点回去歇着!”晋王温和地问了一句走神了的的雪雁。

听到这句“温柔体贴”的话,雪雁就如同得到了免死金牌,大松了气,回头望望,父王和长孙大人尚未回来,便脸上蓄满了歉意笑着指了指门:“雪雁是有点困不可支了,叫晋王笑话了。那我就先……”

晋王笑呵呵低答着:“去吧!那半尺素娟只能得空给你了!”

雪雁一施礼:“晋王好坐,雪雁告退!”

一路碎步快走,终于回了房。屋内灯火通明,佳玉正盘坐在榻上聚精会神飞针走线地缝制着白麻布面的衣料,分明是一件男人的袍子。看见雪雁推门往屋里进,佳玉的贴身丫鬟巧兰迎上去朝着雪雁屈礼一笑:“雪雁姐回来了!”

雪雁虚扶了她一下,毕竟这也是个和姐姐情同姊妹的贴身丫鬟,不能太见外:“这里没事了,去找婉吧,我和姐姐话。”

巧兰笑着望了佳玉一眼似乎是请示自家姐的意思,佳玉看了一眼雪雁温和地笑着对巧兰:“妹妹叫你去你就去,这和家里是一样的。”巧兰便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姐姐还不睡?”雪雁挨着佳玉坐下了,心里想着古人忌讳多,问话不能太开门见山了,要循序渐进而行,便抚摸着佳玉手里没做完的衣衫:“听闻叔父,姐姐许了人家?姐夫定是个人才吧?这是给姐夫做的?”

佳玉红了脸,只顾低头缝着针脚,半晌才声:“一个兵卒而已,能有什么出息。他最爱白袍,因此我才带了针线来,妹妹不会笑我吧?”

唐朝的服色,以天子黄为最高贵,红紫为上,蓝绿较次,黑褐最低,白无地位。此刻的薛仁贵尚未出人头地,看来“万言难书勇烈事,画戟白袍永留香”并非是杜撰。

雪雁心翼翼地探问,半开玩笑道:“看看姐姐,两片桃花都飞到姐姐脸上了……我倒是想知道,这个薛仁贵,他只是个兵卒,为何得叔父如此青睐?得姐姐许定终身?”

“我们从一起长大,他的阿娘也是佳玉的奶娘。”佳玉的脸通红通红,一时间又生出了许多慷慨激昂“可若不是他九死一生拦住惊马,杀死偷袭我们的贼寇,父王和佳玉此刻已经和阿娘团聚了。为了救我们,他自己却险些丧命。如此大恩佳玉怎能回报于万一?”佳玉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自豪。

“忠心护主也算兵卒本分啊?”雪雁故意不甘心地激将。

“当时人死的死逃的逃,谁还记得本分二字?”佳玉停下了手里的活,慢慢地低头垂下长睫毛,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却没有一丝踌躇:“为我大唐效力的将士,有几个不是常常行军打仗不能回家的呢?我们本就是聚少离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奶娘的养育之恩佳玉自是不能忘。”

雪雁被咽在那里,连一句玩笑话或是安慰的话都再也想不出来,还需要提醒她吗,或者告诉她历史的真相?那她不自己是疯子才怪呢!

如此的明事理,又如此的一往情深,这让历史情何以堪。雪雁半张了嘴,还想点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月亮藏进了云朵里,时而娇羞地露出半张皎洁的脸。佳玉放起来手里的针线,拉着雪雁的手:“不忙了。毕竟也离得远,下次见面就难了。留着时间我们姐妹俩好好话。”

雪雁收起思绪,换了欢喜的笑脸:“姐姐在家读什么书?”

“四书五经读了些,《列女传》也读过一些。妹妹呢?父王妹妹博学多闻,还懂得堪舆?”佳玉替雪雁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望着雪雁的眼睛诚挚地。

雪雁有几分不好意思:“姐姐,哪里有什么博学多闻,我只是多读了点《周易》、再就是一些药书,偶尔有个头疼脑热自己乱治一通罢了。至于堪舆之事,胡乱摆弄摆弄,煞有其事罢了。”

屋内几案上水仙花开得正当时,淡淡的清香。姐妹俩切磋的话题从诗书聊到女红,再聊到琴笙曲谱。清越的琴音如同溪水漫漾,轻柔细碎的话语和低笑声,一直到天高月,终有了点困意,才一前一后的半坐在榻上。

“快脱衣睡了吧,不然明日我们都成了瞌睡虫了。”佳玉看了看雪雁的脸色,整个人还精神得很便有点嗔怪地笑着。

“淮阳王的女儿什么没有见过,还稀罕这样一只臂钏?”雪雁过意凑过去打趣她,“只不过姐姐在王府闲来无事织锦时‘衣香遂举袖,钏动应鸣梭’,便想起了战场上姐夫英勇的身姿。不是臂钏珍贵,姐夫的情谊贵重着呢!”

佳玉脸上的红晕越发的深了,她轻笑着用指尖轻点雪雁的额头:“年纪,什么都懂!等你遇见了妹夫便不会笑话我了。”

雪雁神情微怔,瞬即撇过头,佯装困倦了:“姐姐就会笑,再不睡天都明了。”

一串眼泪不打招呼地从眼角流到腮边。是啊,我遇到了,只是,又把他丢了。

直到天蒙蒙亮,姐俩刚刚睡熟,就被一阵喊声和跑步声惊醒,接着一阵喧哗之声,后来父王急急起身,穿戴整齐官服,出了王府。

披了衣服出门去看,正好碰上婉提着灯笼回来“姐,皇后薨了”。

雪雁愣了一愣,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只记得长孙皇后走的时候还年轻,但不晓得具体是什么年份。

回房去了,一点睡意也没有,消息来得太突然,勾起了许多念头,前思后想,一直坐到明媚的晨曦照进了屋子,才觉得困倦难当,伏在案几上睡着了。但没睡多久就被佳玉推醒过来:“妹妹?妹妹?怎么又睡下了?起身喊你时候,你偏打个盹,感了风寒可不好了。叔父喊你过去呢!”

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佳玉早已穿戴整齐正站在几案旁边对着自己笑,才恍忽又回到现实中,记起皇后薨了,父王此刻该是在宫里的吧?边疑惑着便往厅堂里走着。

“父王?”雪雁迈进门就见李道宗正襟危坐在那里,然而,自己似乎是没有闯祸呢,也就是昨晚和晋王了几句话,难道是讨要陛下那半尺素绢被父王知晓了?晋王该不会那样气吧?

李道宗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沉默了片刻又仿佛想让雪雁知道似的了句“皇后薨世,三殿下也是要回来守孝的,……晋王和晋阳公主圣上要亲自带在身边,可怜公主还年幼......着就要举行国葬了,选好了陵址,定为昭陵。”

雪雁在脑海里飞速地搜索着碎片似的记忆,大体是的,长孙皇后薨世后,李世民按照她的遗愿,在长安附近依山为陵,定名“昭陵”。日后,他就在皇宫的高台上,裴回两仪殿,怅望九成台。他的后宫,再也没有册立第二位皇后,死后,亦合葬于昭陵。千年后,他们依旧相携共卧于九嵕山下。

所谓长相思长相守,大抵如此吧。

只是父王很少郑重其事地和她聊聊政事,雪雁忽然有点惊惶无措,只是“嗯,嗯”地答应着。

她的个头一天天的变高,也变得出类拔萃了,儿大不由娘,眼下她的婚事自己这个父王的竟也不一定能做她的主。李道宗半晌不话,连着喝了几茶才“你也不了,凡事该有个分寸。不该有的念想,就不要起意了。毕竟,皇恩浩荡,也许父王是做不了你的主的。我还要赶紧回宫,你好生陪着佳玉吧,……不要乱闯祸……”

雪雁好像一下子醍醐灌顶明白了为什么父王要对自己这些,赶紧地答应着:“父王放心,儿记下了。”

一连数日,雪雁都在家里陪着佳玉,或看她做针线,或临临帖子,安抚着自己寝食难安的心情。皇后薨了,伤心的自是她的亲人,本来和旁人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可《周易》,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有礼仪有所错。

在唐代,平常百姓家主母去世已然大事,更遑论母仪天下的皇后。因此国丧当下,兼天气也阴沉得紧,更让人透不过气来。

用完了早膳,巧兰和婉分别给自家的姐净手,在手上涂了点膏脂。佳玉眯着眼睛侧卧在榻上,巧兰给她捏着腿。接二连三的秉烛夜谈,看来古人的身子板确实不抗熬夜,看她困倦的样子,雪雁冲着巧兰做了个“嘘”的手势,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有父王的一句话,为了避嫌,为了证明自己和什么三殿下、晋王真的并无瓜葛,她好久都没有出来透气。这一出来溜达就走远了,不自觉地竟走在了城墙脚下,累得婉气喘吁吁。

雪雁一边吁叹,看来自己那个爱瞎走乱逛的毛病还没有改掉,一边嗔怪婉腿脚不麻利要加强锻炼。婉撅着嘴道,要被王爷知道了,不准会招来一顿责怪,雪雁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掉转身往回走。

刚要迈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雪雁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回头看见竟是晋王。雪雁赶紧碎步走过去,深深一福身子:“晋王有礼了。”

晋王淡笑了一下:“你我见面不多,可我们也算是一见投缘,我也把你当朋友,你还对我这样客气避之不及的样子。”

雪雁看着晋王红肿的眼睛,心里叹着果然是个仁孝的皇子,却非一个好皇帝,刚想解释,却被晋王的话截住了:“父皇心情不好,你那半尺素娟恐怕得搁下不知多少时日了。”

“我不急的,那本不是一件要紧事,难为晋王一直放在心上。晋王还是节哀顺变,保重身子要紧。”看着晋王能好好地话了,不再是想象中的那种语带哽咽,雪雁的心也莫名其妙地不再如前几日一般抽搐了。

“楚人得好,得黄金白斤,不如得季布一诺。我虽不如季布,但你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我日日记得好好的。”晋王正着,忽然话题一转:“三哥!”

雪雁这才回头看见李恪不知道何时正站在她身后。

李恪走上前来,看了雪雁一眼淡笑着算是打招呼了,雪雁也对他抱以略略施礼。随后李恪轻拍了晋王的肩膀:“弟弟保重。才去看过父皇,刚巧听见母后的谥号定下来了,文德。”

晋王眼泪含在眼圈:“母后当得起文德这二字。......那一年我还年幼,父皇突患重病,岌岌可危。母后衣不解带,亲自照顾,我跟在母后身边看见她衣襟上系着一瓶毒药,便惶恐大哭,母后只轻轻抚着我的头看着父皇,若有不讳,义不独生。”

他们兄弟二人在那里悲戚着不再话,雪雁心里也一阵凄然悱恻。柳公公颤悠悠又忙不迭地跑过来:“吴王、晋王,圣上正差老奴到处找二位殿下呢。唉,圣上一直在立政殿里掉泪不肯离开,咱家也真是没法了!二位殿下快去看看吧!”

原来李恪已经成了吴王了,这倒是有点快得意外。

野旷阴风积,川长思鸟来。寒山寂已暮,虞殡有馀哀。这就是那个流芳千古的长孙皇后,她一生辛劳,相夫教子,如今撇下她的亲生儿女、戎马半生才坐稳江山没几年的丈夫,撒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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