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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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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雨,地上有水,水活万物,故称雨水。雨水的起始点为坎九五,坎象征为水。”

东方先生不在,雪雁便自己温习所学之术。先生严厉警告她,堪舆切不可为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她的福祉,民以食为天,忧国忧民总不算错。

她放下笔记,支着腮帮看天井里细密的雨水顺着沟槽蜿蜒而下,前几日柔软的树枝上爆出的嫩芽已经变成细的嫩叶,有风顺着廊子袭过,带来一阵泥土的气息。

转眼间春暖花开,穿越唐朝已经虚度二年了。佛诞日近在咫尺,柳氏的女儿心悠终于平安降生。

这个妹妹怕是命好得宠的,父王给这个妹妹取字心悠,是取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意思。佳玉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取自于“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只怕当初“思为双飞燕,衔泥巢君屋”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不知父王为何给自己取字雪雁,雪雁这种白白的大鸟,不似其他的鸟类频换配偶,对爱情极为忠贞,是绝对的一夫一妻,然而终年迁徙奔波之命,危难来临的时候无处可依,无路可逃。雪雁无奈中唇边苦笑,这,不正是自己如今的写照吗?

心悠出生后的第三天,洗浴、赠洗儿钱、举行酒宴,洗三礼办得格外隆重。

厅中挂了祖宗的画像,为首的却不是李道宗的父亲李韶,而是李韶的堂兄唐高祖李渊。父王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才保得隆恩盛宠,亲朋满堂。

可见,世间的事情,除了道理之外,还有人情。

等到了洗浴的时辰,先皇画像高高在上,叔伯叔父朝堂大臣们无一虚席,把庭院挤得水泄不通。父王平时行事低调,此举会引得长孙之类的嫉妒得发狂了吧,不过离着历史上那个背运的年份还早,索性先不管了。

父王昂首阔步立于庭中,月娥端了金盆,给心悠洗了澡,洗完骄傲的抱给来道贺的弟兄们看,众人们则是捡了一些心灵手巧、耳聪目明、吉祥如意的话给心悠听,一个个赠了洗儿钱的礼,阿娘在一旁回送了红包。

虽然讨厌柳氏,只因她妩媚,只因她欺侮阿娘,但和这个妹妹是无半分关系的。看着心悠洗浴过后粉嘟嘟的惹人爱,雪雁禁不住对她又喜欢了几分,探手轻触她笑脸,她似乎嘎嘎笑了两声,惹人乐不自支。

忽记起杨贵妃还曾给她年近五十的干儿子安禄山举办过洗三礼作为取乐,不晓得唐玄宗作为这个大胖孩的父辈是怎么抱娃的?雪雁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出了声。

婉捧来了花花绿绿的虎头帽、虎头鞋、衣衫、帽子、肚兜,乐呵呵地福了福身子道:“王妃快看,这么精细的女红,是咱们姐亲自给二姐做的。看这老虎,眼睛、鼻子、耳朵和胡须样样齐,二姐长大了知道姐这么疼她,肯定高兴。”

王妃摸着这些东西,看了看雪雁,心生疼爱:“你出生的时候,你父王也是这样喜滋滋的,也是用那个金盆。多少年了,没见他这么高兴了。”

她那样高兴,可谁又知她不是感慨诞下雪雁之后多年并无所出,才使王爷膝下荒凉?雪雁轻轻搂住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娘,再过一些时日,就有两儿围着唤阿娘了,到时可别只顾妹妹不理儿了呢!”

王妃嗔怪地点了她的脑门笑而不语。心悠是庶出,按规矩是管王妃喊娘,只能唤柳氏作姨娘。父王抱着心悠眉眼俱笑,青青子吟悠悠我心,嫡出庶出并不妨碍他打心底里的喜欢。

这时管家过来报:“东宫传话太子要来捧场,酒宴恐要稍晚点待太子来了才开始。”

雪雁“咦”了一声想,太子也要来?是了,父王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李世民又素来会笼络人心,太子这是替他来的;再者,厅堂里挂着先皇的画像呢,本是同根生,他们不来,岂不叫天下百姓笑话他们不敬祖宗,不亲弟兄,于当今圣上这是最忌讳的。

乌金西坠,尚未见太子人影。这时仆婢们端上了用面粉蒸的许多姹紫嫣红载歌载舞的面人,一一摆在诸多案几上,使得天井里更加五彩缤纷,仿佛好戏即刻开演。

婉拽拽雪雁的袖子,朝门努了努嘴。原是褚家父子来了。褚明远穿了身银灰的袍子,似乎长高了许多,紧紧跟着父亲身后孝顺拘束的样子,目光频频飘过来却不敢移动半步。等他们父子稍一分开,婉低声道“过来了,他过来了。”接着便欲招呼,雪雁生生将她挪出去的半步瞪了回去,漠然无视地昂首唤着一个仆婢吩咐她将手里的帕子换去。

不久,太子就带了吴王、晋王来了,三匹狮子骢挂着大红的鞍子,便是此刻琳琅满院也难掩蓬荜生辉之感。王府无男儿,李道宗忙携王妃与雪雁恭敬相迎。

太子李承乾满脸和气,雪雁心地随着父王,心地将视线从他的跛脚移开。父王和阿娘将三位皇子往正席引着。

雪雁不徐不缓地拉开距离跟在后面,不知哪个大胆的声议论太子宫中养了一个美姿容善歌舞的太常乐人,更有大胆的露出太子好男风的言辞,刚出就被在场的人吓住了:“长了几个脑,妄议太子!”再就是低声的嘀嘀咕咕。

雪雁心头紧缩,太子养了一个男僮同吃同住,虽满朝文武皆知,可万不要在此闹出什么风波来,再莫名其妙地牵连了父王。

正想着,李恪回头望了她一眼,一瞬的哀戚的神色里冒出一丝无言的明媚,顺他目光延伸至自己的头顶,她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头上簪的是与他恪袍子同色的紫芍药。

晋王则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咧开嘴笑笑:“妹妹今日美艳如天仙,就是清减了许多。身子都大好了吗?当归、黄氏还是要接着服些,益气养血。”

雪雁看了一眼吴王,笑着答道:“多谢挂怀,如今好多了。”

李恪唇线微泯,心里隐隐痛着。当归黄氏,益气养血,他们已经这样相熟了。她病的时候,他是想来的,只是脸上的面子抹不开,她又惯于挑衅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

若是她也这样笑着和他话,他定会甘之如饴。可终究还是挑衅和不屑多了一些,如今在他的眼里更是不屑多过了挑衅。

晋王好像茫然不知他们的尴尬,只顾自亲切地和雪雁笑着。

一束目光射过来,李恪侧头看去。褚明远只身疾步而来,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父亲离家前反复叮嘱,不准单独同李雪雁话,尚书府的千金那种夜不归宿的事情绝不能同自己的儿子扯上什么瓜葛。

此刻有二位王爷呢,绝非单独话!

太子和晋王都是长孙皇后的嫡亲,问候巴结的自然就多,相比之下,李恪落寞了许多。才和褚明远没几句话,就有数位重臣争相与晋王寒暄,晋王无暇分身只好随着他们的亦步亦趋走向别处。

褚明远皱了皱眉头,生恐也被膏粱纨裦拉走了一般,脚上仿佛粘了一贴膏药不愿离开,便讪笑着对李恪道:“不知何时能再请教殿下的字。”

“好,等空闲了,我摆好笔墨纸砚,备好香茶,再请吴王和公子的墨宝。”雪雁看李恪不冷不淡地哼着怕冷了场,毕竟是自家的喜事,略尽地主之谊还是应该的。

“你很喜欢写字么?再好的字都及不上父皇的字,配上母后的诗。”李恪的眼波平静,淡漠地轻扫着雪雁笑吟吟的脸。

褚明远不明就里,也不敢乱搭话。那边褚遂良正过来问了三殿下好,然后这孩子还是不懂礼数,这么多叔父前辈,连个招呼也不打,好也不问,便躬着身子拉着褚明远走开了。

雪雁抬眼,看见他们走过去的方向正立着侃侃而谈的长孙无忌。

长孙皇后薨了,可圣上是重情义的人,长孙,还是权倾朝野。

收回目光,李恪正怅然地冲着自己刚才看的方向。这些日子没见,他似乎也憔悴了,只是李世民是不可能把这个江山给他的,安安分分做他的吴王,真的很好。

雪雁忽然冒出一种冲动,想适时地提醒提醒他,或许可免了那场血光之灾,这样一个眉清目善的俊朗男儿,若能安享余生子孙满堂,岂不是很好?

正想着,李恪已回转过脸来,看她发魔怔的样子,脸色淡了不能再淡,轻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雪雁僵在那里,是的,自己拒绝了他的表白,让他这个七尺男儿颜面扫光,可是自己却没有恶意,也绝不是他想的什么晋王、褚明远,反而是想帮他。

他对自己这种漠然的态度,让雪雁心生出道不尽的委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一路跑到银杏树下,斜坐在秋千上垂泪。

等一肚子委屈顺着眼泪发泄够了,才兀自发现眼皮底下一双青绿的绣花鞋,青芽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她身侧。“王妃唤大姐呢!”青芽倒是本分,有了二姐立马将她唤作了大姐。

雪雁来不及抹眼泪,霍地站起身:“怎么不早回我?”阿娘眼角眉梢时而流露出来的落寞雪雁记在心里,她绝不能因一些事让外人或者下人们对阿娘三道四。

“王妃,让我好生照抚着大姐,莫把大姐累坏了,或者大姐高兴地贪杯喝醉了。”青芽委屈地。

“哦!”雪雁如释重负长吁了一气。

天已经黑透,皓月当空,星星满天,苍穹幽幽似坠着宝石的幕布,地上依稀树影斑驳。

净面补妆再回席上时,酒过三巡,歌舞正兴。唐人最喜热闹,又不拘节,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又热闹了一阵,太子才起身告辞。一个清秀的男僮来接他,举手投足之间甚是亲密,这恐怕就是那个称心了。太子自顾自地走了,在每个人的肚子里留下一大堆嫌疑和议论。

晋王好像还没有玩够。三岁就被封了王,又是长孙皇后的嫡亲,如今又被圣上亲自带在身边,他的年纪已经大可不必再由圣上带着,圣上那样不过是对他的疼爱和对皇后的追思,怕别人欺负了这个没娘的孩子罢了。

可谁又敢欺负他呢?即便是那些有母妃宠着的儿子,又有哪一个比得他呢?

他仰着脸笑着,有些孩子气地央求着吴王:“三哥,时辰还早,咱们又难得来这里,多玩会儿再回去!”

李恪拍拍他的肩头笑呵呵地:“你做主,三哥听你的!今个各位叔父都在,咱们定要不醉不归!”他不反对晋王的主意,在大臣们看来是他的谦和,实际是称了他自己不想早回宫的心意。

人已经散去了一多半,女眷更是没有几个了,便是有,也无话可。她坐在近处一张案几旁,若无其事地轻轻撩拨着茶碗盖子,从侧面瞧着李恪,他仿佛谈兴正浓,酒意正酣。

瞧着瞧着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帕子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半张脸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起来。李恪回过头来笑笑,借着起身去更衣不着痕迹地拾起帕子揣入怀中,走向假山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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