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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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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如流。

这个春天看似日长如年,却一晃已经到了夏天。

桃花梨花杏花,云裳馆里谢幕的花事,一如折损的年华,一场未了的情殇。才过了佛诞日,尚书府又开始忙着张罗心悠的白晬。

一大早,王妃把心悠抱了来。心悠咿咿呀呀地乐着。雪雁从首饰盒子里挑出墨玉缎子的锦囊,拉开上面的丝线,里面赫然装着一把金瓜子。

王妃愣了一下,喃喃地了一句:“这么贵重的东西......”转念为喜:“心悠高兴了,在谢长姐呢!你看她笑呢!”

雪雁看她粉嘟嘟的笑脸,“有些日子没见,心悠又胖了。”又皱了皱眉,低声问:“阿娘抱了妹妹来,姨娘没有不高兴吧?”

王妃只顾逗着心悠,这家伙瞪着眼睛也不睡觉,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呢?

看着胖嘟嘟的乳娘扭着身子出去拿尿布,她才轻轻把心悠放在榻上,任这宝贝的胳臂张牙舞爪欢喜地在空气中乱抓,回头坐下,笑着对雪雁:“她生了心悠,性子倒是改了不少,不那么刻薄了。”

雪雁释然地叹了气。

王妃招呼乳娘过来喂了心悠。

刚吃饱了奶水,一会儿心悠便嘴角牵着笑满足地睡着了。

雪雁心里欢喜着,亦触动了哀愁,假以时日,自己离开了爹娘,有一个贴心的妹妹侍奉她们终老,总比......没有的好吧。

只穿了一件薄罗衫,避开那些热闹,踮着足尖一路穿过丁香树丛逛游到了莲池。满池的睡莲漫着靡靡甜香和清新的蒲草香气,她心翼翼地上了木船,解开缆绳。

喜欢丁香,也喜欢莲。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总盼着会有一日,菩萨突然驾临在绿叶罗裙上黄蕊香尘间,步步莲花,笑问子今何处去?

她必答上一句:“君往哪里去,我往哪里去。”君,唯有念北。

可终究,只有鱼戏莲叶间。

倦了,翻身躺下,任木船顺水飘荡,渐去渐远,只留池边上赫然一个优雅得可以入画的男子的修长背影。

他是来给心悠送福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找遍了王府,原来她藏在这里。半是欣喜半是苦涩,不想打扰她,只想多看她一会儿。他始终不能服自己,就这样放弃了。

直到日头快要西沉,雪雁才摇船靠了岸。

“你......怎么来了?”太过惊讶,雪雁几乎忘了见礼,反应过来后才勉强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常礼。李恪拉了她一把,二人上了池边的谢风亭。

“我来看心悠。”李恪的神情淡泊而镇定,用帕子擦拭着刚才溅到凤凰涅槃上的水珠。心悠毕竟庶女,过白晬他是不用来的。他来,只是为了来看她,雪雁明白。

雪雁素来以为,遇见并不喜欢的男子,只需对他冷冰冰或是礼貌有加,他自会知难而退,现在看来,对于愈战愈勇的李恪却完不适用。他就不能不这样执着,这让她情何以堪。

黄昏刮来暖煦的晚风,吹拂着腮边散落的几绺发丝,酥酥痒痒的:“圣上隆恩盛德,父王如今喜上加喜,但我还是盼着能有一个弟弟,那样,父王再也不叹膝下荒凉。难为父王这些年假充养子,对我悉心培养,可我终究不能替父从军,报效我大唐。”

狡兔死,走狗烹。父王绝对不会想到穷尽一生效忠的大唐,最后竟然是那样残忍地对待他们一家。

“这些事情哪里是你需要操心的?你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婉端过来一点莲藕做的点心,放在石几上。两人便伸手去取,温热的手碰在一起,雪雁忙先将手缩回,李恪不等她的手收到怀里,便急急捉住不肯松开。

他那日过的话似乎是摆明了,他早已伤透了心,该是……绝望了的吧?怎么竟又是一副能量满满奥特曼要打怪兽的架势呢?难道他不用离开长安了?

惊慌失措地往回挣脱,挣不动,便又像一只受伤了任人宰割的鹿,瞥过脸去任由他握着了。瞥见她瓷白的脸上乍起飞红,李恪唇角淡淡的张扬,似是发泄,似是报复。良久,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

日头逐渐向西隐没,亭下凉风习习。李恪隐隐带着一丝强忍的笑意和淡定的慵懒:“这些日子都在家做些什么?还在练字?”

清河妹妹过,对付女子,一是要投其所好,二是要脸皮厚。上次自己的那些话,简直有点......窝囊废。

“我的字和殿下是不能比的,画就更加自叹弗如了。”雪雁低着头声地敷衍着,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都忍不住盼着他快点走。

“你拜我为师,我来教你,如何?”李恪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挂着戏虐。

这是赖着不走的架势吗?雪雁无奈,唤来婉,备了笔墨纸砚。

他今日换了家常孔雀蓝的长袍,益发衬得面若冠玉,腰间那枚凤凰涅槃仿佛也通透了许多。

她着了一件珍珠粉色的绣花薄罗衫,水蓝的长裙,松松梳一个摇摇欲坠的堕马髻,简洁地斜挽了一支赤金扁钗,再无其他珠饰。

耐着性子为他将毛笔在乌墨中蘸得饱满圆润,看他气定神闲丹青妙手下笔之处,花香四溢,一只船载着少女顺水漂着,船下鱼儿自得地游来游去。

婉捧了一只大莲花白瓷碗,里面盛了满满的撒了槐花的莲子脆藕拌冰,在亭子近处不忍过来,假如……假如她家的姐就是吴王妃的话……还算极般配的吧?

“题个什么字才好?”李恪侧脸探究着问,他想看看被自己送入画中的妙人会有什么反应,欣喜?亦或是感动?

却不想雪雁轻声道:“佛乐如水,佛语静心,香草千炷,轻寒蝉衣……”

一副青灯伴古佛的架势,大煞风景。

雪雁正念着,突然惊觉李恪宽大的手似曾相识,指甲灰白色,竟和念北如此相似。这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人,难道是念北的穿越亦或是转世?

岸风沁凉,心中温热复酸楚,想起无论有如何的嫌隙,他却总是惦着她的,正如他所言,她是块冰,也该化了。念北,念北,只有你才对对我这样好,心里想着,嘴里鬼使神差道:“黄昏微凉惬意,去桥上走走可好?”

记得有次她和念北走在桥上,忽地起了风,她还是没玩够,倔强地不肯走,称是“桥上就是风大”,被念北强揽着下了桥,暴风雨顷刻而至。那以后,每次走到桥上,念北都要笑她一次“桥上就是风大”。

两人立在桥上的汉白玉柱子前,眺望着远处,尽管头上乌云重重,天际却仅有几抹孤云,随风散尽凄凉。雪雁呢喃着,仔细看着李恪脸上的表情:“桥上就是风大。”

“要下雨了,当然风大。”李恪微微翘起凉薄的唇角。近日遭父皇嫌弃,他的真实心情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回答从意思看来似乎差不多,但从话语间的意境看,仿佛差了许多。思前想后,混乱的思绪一时找不到稳当的落脚之地。

一朝变故,几年离索,心事累累,难觅旧时光。

雪雁心中骤然闪现出绝望,转念一想,或许这段回忆之于他并不深刻,又或许此情此景那样的话并不相得益彰,想了半天并没有寻出一个答案。

风卷残云,竟飘过袅袅细雨,再在桥上呆下去已然不合适,只能回了谢风亭。略显尴尬中,雪雁絮絮问起了杨妃的起居安好,李恪耐心地一一答了,末了又添了一句:“母妃一直念着你,何时想去玩的话言语一声,我来接你。”

雪雁转侧身,闭着眼睛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暗:“活该!没事乱问!又生出一件事来!”

“回屋子吧,骤雨初歇,风里略带凉气,你身子又没好利索。”片刻细雨过去,夕阳熹微,他负手背对着他,看着亭外风光,身形在蒙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

隐隐升腾起一丝希望就这样慢慢泯灭于黄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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