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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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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着,管家恭敬地引来一位紫色袍服气度翩翩的中年男子。

“闻名不如见面。裴公在上,女子有礼了。”雪雁无比尊敬地行一大礼。

裴公将雪雁上下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裴公,裴公,那是外面的叫法。你儿时还扭股糖似的在府上向你阿翁讨新奇玩意儿,要做裴家的媳妇呢!呵呵呵。”

雪雁羞红了脸,以前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只好尴尬地笑起来:“阿翁一贯纵容我,儿时顽皮,大了总要改改性子,免得阿翁取笑......”

裴公摆摆手截住她下面的话,就坐于案几前,变戏法一般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灰青釉四个耳的罐子和两只白瓷杯子,笑道:“老夫出器皿,王爷出美酒,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李道宗也就势坐下,苦笑道:“不是道宗气,圣上最恨的就是不臣之心,我虽毛发无损,却也焦灼万分啊,哪还有心思饮美酒呢!”

“王爷不要气愤,也莫要感到不公,要忍耐下去,要像没事一样。”裴公环顾四周,婉低头退却两步取了青玉云纹灯台,燃了烛火,摆开器皿,恭敬地把盏。

“人都言,家父为官之后判若两人,声色犬马无乐不作。更有甚者指着家父怒骂,先生博古通今,所行却为人所不齿。”裴公笑笑:“他们岂知,正是有损名声,才能保住性命啊!”

李道宗经他一提点,如梦方醒,连连称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两家素来交好,显然裴公是来宽慰李道宗的。

虽是皇室宗亲,可任城王、刑部尚书的殊荣都来自于父王的浴血奋战,舍命战沙场,才赢得将士凯旋归。

可如今,这些殊荣就像草芥一样被圣上轻轻拨去,一切辛苦都归于负数。

圣上能给你什么,自然能拿回什么,生死都控于人手,安能逆乎?

裴公走后李道宗叹了气“人生在世不称意,凭自己想得开。我若不想开,我们这一府上下岂不是个个遭殃。”雪雁不明白李道宗的意思。然而,过了几日,雪雁就明白了。

尚书府失宠,这是亲仁坊的大事,一时间闲话被添油加醋地越传越广。王府前门后门但凭打扫的如何干净也难挽冷清。李道宗一向忠厚,却落得如此下场,由此可见圣心。

晌午日头正毒,秦叔宝和程咬金来了。雪雁去给两位叔父奉茶时,父王已经和他们在书房里谈笑如常。

这是要用了多大的力气隐忍着那些不堪?

不敢多停留一刻,只怕眼泪会不听话的狂涌而出,默默地低头退出了书房,忽然一只手被紧紧攥着,雨昭含泪笑对她道:“姐姐保重!终有云散天开的一天。”

“恩,恩。”生硬地咽下泪,咬着唇笑着,只觉得那咽下去的泪烫疼了自己的心。

无数心绪,闷在满庭芳的书堆花海里,思虑哀伤了好几天,夜不寐饭不香,精神越来越差,竟然又发起烧来。

一烧就是三日。

迷迷糊糊中,阿娘和婉的啜泣,父王的哽咽,黑漆漆中又时而浮现着念北焦虑的脸,自己却甘愿沉睡下去,睡着了,仿佛那痛就会变得轻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仿佛腾云驾雾般地轻松,雪雁回头望望,已然飘在了长安城的上空,怅然一叹,要离开这里了么?

尚书府的上空云雾缭绕,有一老翁蹒跚着倚门张望,那是……父王!父王!他已经这么老了……都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么,自己这是升天了?

一边酸涩难忍亲情,一边踯躅前行,一道佛光射过,暮然间醒来,夹着丁香花瓣的枕头依旧有着淡淡香气,可天气,已经变了。

外面似乎有人在高喊自己的名字,雪雁于唇角扬起一抹凄微的笑容,恍惚道:“什么事这么吵?”

婉恨恨地道:“是褚公子,已经被二管家赶出去了。”

雪雁点点头,无力地把身子侧了侧,转向墙面,不发一言。

这几天,已经将整个事情想个千万遍仍不能参透。除了他们父子根本没有外人进府,圣上如何连一支绿如意都知晓得这么仔细,况且那只如意连褚遂良都没有见过。

褚明远虽是不讨喜,也并不像那种心地坏透的人,到底也是为了褚遂良的缘故自己才一再疏远他,形同陌路。

再,他们怎么就那样凑巧,和胡人打了个照面?

父王不能上朝,除了秦叔宝和程咬金时不时地来府上叙叙,虽然来得比以往勤了些,但他们都是得不到什么核心内幕的,而自己家中的叔父伯伯早就避得远远的,生怕受了牵连。

婉端药过来,偷偷地抹了抹了眼角,声道:“三殿下来了,正和王爷话呢。”

又一边扶着雪雁坐起身来,用银匙喂她喝着药,哽咽道:“姐快好了罢!让奴怎么放心呢?看着姐发热,迷迷糊糊地乱喊,奴真恨不得和姐换过来,替姐难受了。”

她不敢告诉姐,她煎药时青芽就走了。姐虽然昏睡着,可药总是药煎的。

况且,二姐那边有乳娘和柳姨娘就足够了,可青芽就一直咬着二姐日夜哭闹离不开身,任婉喊了几次她也不过来搭把手。

姐屋里仆婢虽多,可如今世态炎凉也难免坏了规矩,被王妃遣散了些不听话的。她一干活,就无一个贴心贴肺的人照看姐,只好去找王妃。

王妃正对着那枚金钗垂泪,见她来,就将金钗交给她,要她戴在姐的发间,万般嘱咐:“若是姐醒了,记得将这金钗速速取下来交给我......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刚才,她才将金钗插在姐的乌发间,姐果然就醒了。

王妃吩咐,这一切都不能让姐知道。

这金钗,到底有什么秘密?

雪雁端过碗,闭着眼睛仰起脖子把药一气喝了。药的苦涩总好过心里的苦涩,这样,心里会麻木一些,好过一些。躺下身子,掖好被角,她又问婉:“我……乱喊了些什么?”

“就是喊着王爷和王妃,还有……姐一直喊着什么北害得你好苦。”婉看了她一眼,把榻前的灯调的暗了一些,姐不喜太强的光线,照得人睡不着觉。

雪雁苦笑了一下,自己心里倒底还是不能放下他。

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他,是想忘也不能忘的了。

想着,一串泪又流淌了下来烫伤了眼眶。

“整日这样流泪,眼睛还要不要了?”李恪的声音从竹帘外传来,他的脸隔着半透的竹帘若隐若现。

这才恍然觉出自己原是宿在满庭芳里。

婉快步过去挑了竹帘,掀开的有点矮,李恪自然地略一低头进了屋子。

怔怔地望着他穿过花丛,绕过书架、案几翩翩而来,却想不出一句要的话。

“雪雁不能起身给殿下行礼了。”雪雁坐起上半身略略低头颔首。

虽是圣上亲子,可不得宠的皇子尚不如平民百姓,看来他也在煎熬之中,宽袍下身形见瘦。他只远远地站着,苦笑一声:“你向来不喜虚礼,如今又哪来这么多的礼数?”

“如今?如今人人都避着这大门,唯恐沾染叛国的罪名,殿下身份贵重,怎以身涉险,恐怕会妨碍了殿下日后的前途。”这样柔弱的伤感与无助竟然也是扎疼他心的一把利剑。

“身份贵重么?呵呵。”朦胧摇曳的烛光里,闪着李恪愈加憔悴的脸颊:“君子坦荡荡,人常戚戚。又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泪在眼眶里闪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便是知道他的命运,又能怎样?他就是因为坦荡不争,才有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终让他命殒长安。

“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到胡子白白子孙满堂。”

李恪喉间滚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胡子白白这是自然,是不是子孙满堂我的可不算。”

婉红着脸知趣地端了药碗,朝榻那边的两人福了福身子,溜了出去。

“叔父乃正人君子,况且堂堂一个任城王怎会屑于和胡人私相授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恪十指紧握,放在膝盖上,紧盯着雪雁的脸。

雪雁轻拍着额头,缓了缓满面哀色,长吁了一气:“还不是怪我自己,爱出风头爱逞能。”接着原原本本地把如何搭救那胡人,那胡人又来谢恩的过程了一遍。

李恪点点头,旋即又皱着眉头:“听闻是褚相爷和父皇密报此事,当时我还疑惑,怎么他会知晓这样的详细......谁都知道褚相爷和叔父不睦,他去告状不足为奇,但是他会出现得如此及时,难免让人怀疑不是事先摆好的圈套。”

雪雁一惊。

史书记载似乎是一个士兵想家开了差,被父王服教育,士兵感激送来碎银,结果父王反被人诬告贪污因此下狱。

此次事出突然,又这样巧合,她只在父王被贬的原因为何与史书记载并不一致上做纠结,在自己害了家的这件事上内疚不已。圈套,自己没有往这么深的层面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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