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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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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起来,秋光尚好,晒在身上懒洋洋的。雪雁支着腮帮,心烦意乱地地靠着紫檀木长几乱翻着几卷书。

婉拿了几枝菊花进来道:“姐回房后,奴在厅堂收拾插瓶那些菊花,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她们就回来了。”

“果然是来去匆匆。怪不得总要去柔荑堂,这样走得才方便。”

抬起胳膊用力地掷出了一株开得看似繁华的大朵菊花,纷乱的花瓣便和着空气中的灰尘散落下来。她嘴角挑起一抹倔犟的笑意:“我是不是该唤她来问问?”

“她怎肯实话?”

“嗯。不会实话。这么来,我该安安她的心才是。”

青芽低着头缩着手进了屋子,走在离着雪雁很远的地方便停住了,恭敬地低着头。

“大姐唤青芽了?二姐今日一直哭闹,奴不忍,就多抱了会儿才回来晚了,但凭大姐责罚!”

看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若不是李恪亲对她的,她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脸上还是欢喜不改笑意,轻轻地招招手:“是谁要罚你?心悠是我的亲妹妹,你又没有二心。”

看她浑身抖了一下,雪雁故意笑而不语,吃了一粒大枣,吐出枣核轻轻一扬不偏不倚正巧砸在青芽身边的大铜鼎外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笑道:

“我为你和婉各自卜了一卦,没想到婉就是个仆婢命,青芽你倒是浑身贵气呢!卦象上你极得幼主信任,平步青云呢!我思来想去,咱们府里也就心悠年纪最了。咦?你离着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看着她不敢挪步子,雪雁蓄起笑意,从耳边取下玉石耳坠子,走过去两步,拉了她的手放在她手心:“你伺候我这么久,也算尽心了。心悠是我的亲妹妹,阿娘近日操劳,身体多有不爽,这些日子你要多分些神出来去柔荑堂照应着点。”

青芽微微愕然,不过立即喜上眉梢接过坠子,这府中上下谁没有被大姐起卦?可她的卦有时准有时不准,也就当个乐子罢了。浑身贵气,平步青云,她不敢奢望这许多。可确实,她们离着进宫的日子也该不远了。

于是规规矩矩谢了恩:“谢大姐!奴自当用心照料二姐。”

坤子抱了几包茶叶站在屋角,瞧见青芽走远了,低声疑惑着:“咦?怎么青芽去柔荑堂这般高兴?”

雪雁斜斜地倚着朱红的边门,冷眼瞧着她走得越来越快的背影,难为她了,一直默默无闻,如影子般地活着。

艰难地抚平了激动的心绪,笑了一声:“高兴的好。”笑声过去,眼中多了几分杀气,转身嘱咐坤子“柔荑堂的事情你多用点心,看看青芽侍候二姐是不是很上心。如有不轨,随时向我回报。”

婉不甘心又不解地问:“姐就这么放她走了?姐真抬举她,她能有什么贵气?”

“贵气是真的,不过是萤火虫一般不长久,连我也未及想通。”雪雁瞪了她一眼,雪白的牙齿咬得红润的嘴唇有一丝泛白,这些日子确是十卦十准:“不放她走又能怎样?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安安心心照顾心悠,才能心无顾忌地出入宫里。我倒是真想去宫里看看,她倒底在干些什么?”

“姐想入宫?”婉迟疑了一下问。雪雁又扔出去一粒大枣砸在鼎上不置可否。

难为父王对柳氏宠溺胜过阿娘,她还有什么是不知足的,如今也有了心悠,即便是要对付我和阿娘,那也用不着去宫里搬救兵?

想到这里,心底一丝模糊的惊恸,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青芽是怎么进府的?柳氏和韦家又有什么瓜葛?宫里要摸清父王的一举一动,王府没有内应怕是不成的。

韦家世代重兵在握,圣上第十子李慎,乃韦贵妃亲生,在儿子们中间也属于出类拔萃的,可一旦圣上百年,太子登基,韦家的荣耀便岌岌可危。这才是韦家最最要紧的轻重缓急。

仿佛是想到了事情的根源上。然而,雪雁骤然举眸,这些和父王没有半分关系啊?

虽然父王久经沙场,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是受圣上爱重的九弟,可想想父王的不与人争,也不特意与哪位殿下交好。尚书府与韦家,当属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这样,其实真无大必要。

满天碎钻般的星光。

夜,静的让人心生不安,只听得渭水西流的清冷之声。

晚膳后,让厨房送来一些桂花酒,雪雁自斟自饮喝得微醺,此刻举袖细闻,犹有余香。左了也是难眠,雪雁系好披风,又唤了婉出了后门在月下走走。

西风拂面,吹散了醉意,吹浓了哀愁。近日种种,历历在目,父王的风骨和豪情,远不是别人能学来的,内疚之余更是敬佩于心。

婉拽了拽雪雁的衣袖,悄声:“姐,晋王......”

皇子们夜来无事做都喜欢微服巡逻么?雪雁恍然惊觉,微微发懵。

晋王是圣上嫡亲的爱子,而尚书府如今恰逢多事之秋,正琢磨着该如何回避,急促间转不过神来,晋王已经近在咫尺。

“参见晋王殿下。不知晋王到此,雪雁有失远迎。”定了定神,雪雁盈盈一笑。晋王微笑着抬手做了一个免礼的动作:“是我烦闷不堪,出来走走,你不要嫌我扰到你就好。”

雪雁微微惊讶,晋王与她并不那么相熟到可以深夜促膝长谈,况且他烦闷些什么呢?

晋王似乎对她的疑惑了然于心,无奈地笑笑,眼睛空洞地看着涛涛的流水:“兄弟不睦,是父皇的大忌讳。兄长们个个如同点了爆杖,若大皇宫,人人都有心事。”

忽又拍了拍腰间的羌笛莞尔一笑“妹妹琴乐非凡,于稚奴仿佛仲子期遇伯牙,本想与妹妹合奏仙曲,无奈今晚心烦意乱成不了曲调,索性出来听听这渭水之声。”

雪雁摇了摇头,抿了抿唇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世间之大,却无处归去!雪雁可对了?”

晋王的笑谦和中带着一股少年才有的沉郁苍凉:“就你会笑,不亏长安第一才女。叔父安好?事出有因,父皇不过也是当着群臣做做样子,不然这样大的罪名怎能仅是在家中反省思过,只是,若要官复原职恐怕要假以时日。”

这样的轻描淡写的直白,让雪雁微微发愣,错愕了半晌。

晋王苦笑了两声,靴尖拨弄着脚下的碎石:“前几日,有折子弹劾太子治宫室,妨农工;好郑、卫之乐,父皇发了怒,诛杀了那个叫称心的乐童。”

是了,太子修建自己的宫殿,损害了附近的农田;又喜欢春秋战国时期因追求享乐招致亡国之祸的郑国、卫国的靡靡之音,怎能不让圣上痛心疾首呢?

雪雁脸上的笑意本就淡薄如雾,这会儿已经消散无,只顾在心里嘘叹,放不下荣华富贵的人,终究成不了大气候。

晋王一脚踢飞了块不大不的鹅卵石,叹了一气:“太子恼怒,认定是四哥告发的,四哥不认帐也就罢了,推可能是我去和父皇的。”

雪雁唏嘘道,太常寺的乐童人人皆知,被圣上知道也是早晚的事情,至于李承乾,被废了太子,也是迟早的事。

晋王眯起眼睛,不住地叹气,惆怅地望着悠悠的渭水。他忘不了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太子醉醺醺地闯进自己的内室,不由分就照着自己的胸膛来了一拳,到现在那里还隐隐地疼。

他知道,其实自己是心疼,母后不在了,最亲的三个兄弟却不是一条心,大哥奢靡爱猜疑,四哥略有才华却善嫉妒,自己算是最儒弱的了,只能每日陪在父皇身边哄他开心,然而这却引来了大哥和四哥的猜测,认为是他告的密。

“现在太子更是不管不顾了,在宫中辟出房间,供着称心的塑像,早晚焚香祭奠,还称病不上朝,公然与父皇对抗。”晋王用力折下身边的柳枝,雪雁盯着他的手,却见他把柳枝围着手腕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折断。

雪雁微微黯然失神,晋王果然儒孝,只不再那么懦弱就好了,也许那样,父王和李恪的命运就不会那样凄惨,心里想着,恐惧和伤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突兀地和自己这些?

对于臣子,总是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应向西北流;而他,如果不去招惹那个武才人,也许一生注定是繁花似锦的。

见雪雁不话,他道:“对着妹妹了许多不会对别人的胡话。妹妹勿嫌弃。”

雪雁只拽紧了披风笑笑:“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人生在世,岂能无烦恼?晋王莫要烦心,借晋王的原话,假以时日,这些就会过去的。”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这句似乎拿来他的后半生并不为过。雪雁眯起眼睛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复而浅笑,父王的出头之日怕也是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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