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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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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或者吃过什么,他是如何得知他的喜好的,这可真叫人难堪!他们怎么遇见的?他知道她在宫里竟然没有追来?他又有什么新计划?一大串疑问浮现脑海,弄得她脑子乱糟糟的。

反正也理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雪雁叹了气,伸了个懒腰:“这一日太过劳累,陪我出去走走。”

狄辛抱出来一件厚重的紫色衣身雪白貂绒的斗篷,:“黄昏天气渐凉,大姐穿暖和些。”

雪雁愣了一下。狄辛解释道:“想着大姐在这宫里住的日子不短,奴便叫婉姐姐收拾了一些衣物用品带来,来得匆忙,恐怕没有带得周。”

由着狄辛披好斗篷,系好带子,雪雁温和地:“这已经很周了。你做得很好。”

“再周,还不是弄丢了贡鸭,招来了无妄之灾。”狄辛紧紧咬住上唇,眼里闪出一层雾气。

“怎么回事?”雪雁侧过身子诧异地问,她早就想问问狄辛一家的遭遇。

狄辛垂着头望着足尖道:“阿爹饲养的斗鸭里,竟有一只会学人语的。有个朝中大臣以为稀罕,便买了去要献给当今圣上。谁知鸭子才进了宫,便生不安,只呱呱叫不话,那大臣便带了阿爹进宫,可阿爹进宫鸭子也不话。她们不知,只有奴唱几支曲,鸭子高兴了,才大唤圣上二字。”

雪雁知道唐初斗鸭成风,可却没听过还有会人语的鸭子。

狄辛又道:“阿爹便抱回去,再挑选几位和奴声音差不多的宫女,和奴学会了曲,再将鸭子送回宫里。”到这里,狄辛好一阵哽咽,最后才勉强止住“可当夜鸭子就丢了。丢了贡鸭,可是大罪……”

雪雁一时语塞只顾叹息,没有看到狄辛煞白的脸色,忽闪睫毛下的迟疑,这个故事,其实只讲了开头。

“这才叫信人莫若信己,防人勿存幸念。”狄辛搀扶着雪雁的一只胳膊,望着她烟眉入鬓,温婉如画,心底叹一声,如今她也是不得势的泥菩萨自身难保,更别借力于她。于是,咬了咬发白的嘴唇道:“如今万般皆是命,奴也不再想了。”

天赋异禀的大姐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才如释重负,心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大姐,这宫里忌讳多,大姐到处走动多有不妥罢?”

雪雁停住脚步,想这毕竟不是云裳馆,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妥,又看了看四周,偶有宫里的粗使丫鬟间或太监走来走去,倒是并没有什么身份贵重一些的人,踯躅了一阵,苦笑道:“也对,那我们就去那宫墙外沿走走,人少又僻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能隐约望见远处粉色的宫墙。绕过假山快走到近处才见一群少年在太液池边笑着,每人手里都提着鞠杖,大声叫嚷着,互相封着蚩尤、太常。到底是皇家后裔,冬景里,这些子弟除了读书,便是等待风和日丽的时候出来找个乐子。

这宫里的人或许猥琐不堪,或者为人正直,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都是些男子,还是离得远点好。刚欲转身,不由纳罕,那烟紫色宽袖长袍,腰间系着蓝色绣银丝腰带、长身玉立的喊着自己是蚩尤的,不正是李恪?雪雁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

多了个心思再去细瞧,那个叫着“禹哥”的,竟是晋王,把黄帝叫成禹哥,这样的避讳倒是让人发笑。嬉笑之余,不由得一阵气馁,刚才的兴致一扫而空,好心情消失殆尽。

本想偷偷地溜掉,晋王却亲热地在耳边叫道:“妹妹!”

“二位殿下请便!”众人纷纷客气地散去。

“见过三殿下!见过晋王!雪雁黄昏无事,出来走走,顺便活动活动筋骨!二位殿下有正事要做,雪雁就不打扰,告退了。”转身欲做要走的姿势,可是二位殿下都不发话,她却不能迈动步子,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

生来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功力,李恪阴沉着脸盯着低头不语的雪雁不话。

晋王看了看他二人的神色笑笑道:“三哥,稚奴也还要回去读书,先告辞了!”又朝雪雁颔首笑了下,雪雁也露出个璀璨的笑脸福了福身子,遇上了李恪紫青的脸,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见她突然不笑,李恪更加愤怒,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笑够了?”

雪雁忽然想起了刚才他自己是蚩尤,再看看他的耳边几绺随风乱摆的头发,叹了一气道:“殿下玩蹴鞠为何封六相?”

“蚩尤是黄帝六相之首,再就是太常、苍龙、祝融、大封、后土。黄帝发明了蹴鞠,因此我们兄弟以六相自称,这有什么稀奇?”

“还难为你迷着蹴鞠,那你该知道,蚩尤掌天时,相当于天官,可他背叛了黄帝,最后兵败致死,是个失败的英雄。这蹴鞠乃是蚩尤的肚子做的。晋王尚且知道避讳,把黄帝改了名字,你倒糊涂起来了。”

李恪的嘴巴张成了圆形,这个,他还真的是不知道,他只当是晋王为了避讳“皇帝”二字才改“禹哥”。

“黄帝伐蚩尤,据九战九不胜,后来靠了风后和玄女,活捉了蚩尤。”雪雁看他不解,便细细给他听:“蚩尤却认为他的妻子要离出卖了他,要离自杀洗清白,却不知蚩尤可有悔过之心。可怜蚩尤,黄帝剥他的皮做成箭靶,头发做成旌旗,胃做成了蹴鞠,又把他的肉剁烂,做成肉酱。”

当真悲惨至极。

雪雁竟流了幽怨的泪。

李恪雷电击中了一般腾地紫涨了脸,仿佛他就是害死要离的蚩尤,曾经被千刀万剐。半晌才喃喃地道:“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父皇竟肯听你的。”

雪雁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反应过来才道:“雪雁救父心切,因此没来得及和殿下商量,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都唐突过了,见谅又能怎样?”李恪叹了气。

好女不和男斗!雪雁索性背过身去叹气,不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

“什么?你一定要和我争吵吗?况且,我们的婚约是有协议在先的。”一声幽幽的叹息,让李恪的心软了下来。

“良禽择佳木而栖,你,是佳木吗?”雪雁背着身嘟囔着。她作为一个宗室女,身在皇族宗室,雪雁暗暗一撇嘴,什么地位也及不上圣上的一道圣旨,要么在大唐郁郁不欢,要么在吐蕃孤独终老。她既然选择了李恪,所谓的良禽择佳木而栖便也只是一句故意气他的话罢了。

“是,你得对。”李恪翘起薄凉的嘴唇,“恪不是佳木,那你委身于恪,倒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神犹如一把尖刀,扎在她心里那一触就痛的地方,残忍地撕裂着她的伤。

婉转的心事陡然浮于心头。

正想着,李恪仰天哈哈大笑不止,雪雁惊疑地望着他。

李恪看了她一眼,猛地攥紧了她的手腕:“想到将来我要迎娶的是长安第一才女,又兼了不得的神医,我是不是真应该觉得捡了大便宜?”

使劲往回拽了两下,没有把手抽回来,雪雁又惊又气,强忍着眼泪,歪着头笑着,百合髻上的兰花也跟着掉在了肩膀上又弹落在地上:“我如丑一般地自救,惶惶而不可终日,你的热闹看够了?”

见李恪呆呆愣愣地望着她手头上的力气少了几分,她便趁机抽回了手,心也软了下来,毕竟一再亏欠于他尚能得到如此关怀,她已经如人一般了:“并非雪雁有什么本事。实在是中草药之所以能治病,本就是以偏就偏。各药有各的性:寒热温凉;又有各的味:酸苦甘辛咸;调节平衡了,病便好了。”

“那念念经能管什么用?”李恪淡淡地转过头去,把手背在身后。他永远是这样,突然发怒,突然平息。

雪雁的身子一顿,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居然监视自己!

自古以来,巫医不分家,巫者也行医,医者也施巫。贞观年间尤盛。就连孙思邈的书里也这样写着,后宫也相信。金美人其实不是什么大病,除了服下各种药物和配以食疗,念经真的就是让她坚定自己可以痊愈的信心。

李恪这样问,分明洞悉一切。勉强抬头仔细看他,直襟袍子更衬得他玉树临风,算了,狡辩费神费力,又不得好处,便满脸求饶地笑着:“机关不宜破,况且,雪雁救父心切。希望殿下能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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