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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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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这样一天天流水般从指间逝去。阳光穿过窗子斜照在身上,书房暖意浓浓,她只搭了一件杏红色短襟半臂,手中抚着一卷《神农本草经》,懒洋洋地靠着罗汉床眯着眼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褚明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悄声进了屋子,正含笑促狭。雪雁闻声抬头望去,捕捉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真诚,慌乱中仓促地别过脸去。

褚明远玩味地尴尬一笑,道:“看把你吓得!古语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若如你这般大姐被我娶回家,天天揪我的耳朵,我可受不了啊!”

心头缓和了一下,雪雁换上一副日常的调皮笑脸:“知道就好啊!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娘子,姐姐帮你留意!”

“如此多谢姐姐了。”褚明远低头研着墨闷声闷气道,仿佛刚才真是一句玩笑话。人生最重要的本事之一,就是将自己的不开心细细地研磨开,再丝丝缕缕地注入快乐的气息。

“姐,快用这点心堵住公子的嘴罢!”窗前的婉正侍弄糕点,双鬟只是盘绾梳在两边,用青黛画了黛眉,一双明媚的眼珠子左忽右闪,很是娇俏。

雪雁会意一笑。婉红起脸来瞥过来一眼,迅速摆好点心,拿起竹木托盘扭身跑掉了。

入夜了,窗外婆娑的树影印在窗纸上,更显微凉。白天的笔墨纸砚还摊在案几上,摸一下暖手炉,里面似乎还微微地燃着,有温热的气息。远处似乎有谁隐忍的哭声,让她忍不住想起昨日晚膳时分柳氏红肿的眼睛。

她一向恃宠而骄的。父王这几日并不在府内,她又哭给谁看呢?雪雁撇撇嘴,重新躺回榻上,仔细盖好被衾。

清晨终于如约而至。

雪雁斜倚门,静静地看月娥服侍王妃从傅粉、施朱、梳鬟鬓,到描绘翠眉、面上点圆靥。夜不成寐,早起无事做,对镜倚红妆。她自己妆罢又来看娘亲梳妆,于是无聊地用脚下红艳艳的绫锦软质靴子踢了踢地面。

听到声响,王妃回头时已是玉蝉金雀三层插,她温和地招呼着自家女郎:“雁儿,快进来!”

雪雁乖巧亲昵地依偎过去索取着这世界的一点温暖,王妃笑了,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你呀,成天心里惦记着做什么如椽之笔、倚马之才,女儿家到底,有个好归宿阿娘才能放心。”

“阿娘,儿才这么,这也太羞人了!......儿出去透透气了啊!”被中了心事,雪雁即刻惊慌逃跑。

王妃望着飞快闪去的背影喊着:“别乱跑啊!别出府外去......”

按照她的年龄,在唐朝的家长们也该开始给她物色郎君了,那裴家经常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几次,不过看样子,原来的李雪雁根本就不是裴忠喜欢的那盘菜。这褚明远,雪雁倒是不担心,两家不睦绝没有联姻的可能。不过她的阿娘还是坚持不懈地给她制造各种机会参加一些抛头露面的聚会,搞得她不厌其烦能躲则躲。

朱雀门外还真是繁华。白茶马帮各色胡人,满大街的油壁香车,路上往来达官贵人莫不侧眼看这个独行的女子。在唐朝,她这样的姐可是不能单独外出的,总要有仆婢跟着才行。

雪雁也不理会,只顾茫然走着。上个月她和念北约好,要像初恋时般,手挽手互相拥着坐一回公交车,看看长安城沿街的风景。现在,长安风景如画,却与她再无半点瓜葛。

佛: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可我不信。

再往前走,怕找不回亲仁坊的路了,况且一坊之外就是国子监了。这才怏怏地调转回头。

亲仁坊是实实在在的国家核心之地,这里住着程咬金、尉迟恭和左武卫大将军秦琼等隋唐英雄还有一些名门望族、公卿大臣。因此管理治安的官吏们勘查得紧。

果然一队侍卫迎面而来,要查验她的身份。此时,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马帮疾驰而来冲散了街上的热闹,只剩下闪避不及的雪雁独自面对这些大唐城管。她衣着华贵又一人在外,因此饶是费尽舌也不能让侍卫相信她的身份,委屈又着急,除了抹泪竟然束手无策。

西风吹来,好听的男低音缓缓在耳边响起“这位娘子,想来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在下可以帮忙的吗?”在唐朝,女子在外的称呼就是唤作娘子前面再加上姓氏、排行,譬如王大娘、孙二娘,难听归难听,可有什么办法!

原来是一位少年,怪不得话时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玉簪束起黑发,银紫色直襟长袍的腰间束着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腰间一枚古朴沉郁的墨玉玉佩。他自带霸气的眼睛扫视过去,那些要查验的人便识趣地悄然消失了,空气里只剩下兰麝的香气。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长安城最不缺的便是这样英俊又权势的贵公子,雪雁下意识地用衣袖拭了泪,向男子侧身福了一福,道:“不敢有劳公子!我只是一时心里难过罢了,并无难事。”

“嗯。”少年拖长了声调应着,戏谑又探究,这女子不该自称“奴家”的吗?雪雁尴尬地低下头又福了一福身子,算是告辞。

来时不知不觉走了许久,回去时才发现此路漫长无尽头。日头已经渐渐西斜,光晕越发暗淡,明日想必又要起风了。

“父王,儿回来了!”雪雁本是从后门回来的,花厅有父王遗落的《孙子》便想取回翻翻以此慰藉无聊光阴,因此又行至花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和父王打着招呼,婉姐平素均是如此。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失忆”了,她的日常都是靠婉提点,可惜今早为了逃离阿娘的盘问仓促而行没有来得及带上婉,真真失误。

父王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应他,传入耳膜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关东、关中各地连续数年发生水旱霜蝗等灾,如今恐怕只有免除租赋,开官仓赈……”

慕地一抬头,同父王吃茶的,不正是那银紫少年?父王朝服都未及脱下,交脚幞头,绣走兽的圆领袍衫,看起来恰似古装戏里的武官。那银紫少年跽坐在平日里父王的位子上款款而谈,而圣恩正宠的父王却客气地跽坐在一旁。

堂内的明亮光线映在少年的侧脸上,竟熠熠生出一圈明亮的光环。只听父王对那人道:“这是某的女。雪雁!还不来见过……”

没等完,银紫少年抬了抬手打断了他,接话道:“我们有缘,已经见过了!是吧,雪雁?”似笑非笑的眼神,还特意地把“雪雁”这俩个字读了重音,似乎在,原来你的名字叫雪雁。

雪雁躲闪不及,只得故作沉静低头屈身行礼答道:“诺!公子在上,雪雁有礼了。公子和父王既是有要事商谈,雪雁告退。”

少年望着雪雁急不可耐地要溜掉的背影,嘴角在俊俏的脸上微微上扬。

靠双脚走路,并不很远的路也辛苦如斯,雪雁仰面朝天地趟在了床上。随手扯过锦被蒙起脑,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

……

这里的风景真好,一片苍松翠柏,整齐的道路,沥青路面。

等一等,沥青路面?哇,她居然穿越回来了!太好了,终于不用做文成公主了!虚惊一场呀!

再往前走,一座穹顶只有黑白红三色的简朴教堂挡住了去路,里面传来整齐低沉的歌声。原是一群黑衣人表情肃穆地唱着《追思歌》边排着队往外走着。这歌声让人的心宁静下来:月有阴晴圆缺,常显主恩,情同古今,万物纵然变更……

她尾随着队伍走了好远的路,最后来到一块新墓地,只见墓碑上刻着“郝念北李菁菁之合墓”,当场蹲坐在地上。难道我和念北已经死了?我明明还活着啊!况且,他们的葬礼也不可能跑到教堂去举行,他们都是信佛的嘛!

雪雁跺起脚招手大喊墓碑前两对花白了头发相互搀扶着哀戚痛哭的中年夫妇,那是她和念北的爸妈“爸爸!妈妈!我在这呢!”二对父母并未理睬她,自顾自边哭边摆好水果鲜花。

那穿黑连衣裙盘道姑头戴金边眼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是巧巧吗?巧巧,你哭什么呀?雪雁用力地拉了一下巧巧,可是,她的手从巧巧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啊!……我真的死了!我真的死了!”雪雁绝望而凄凉地叫喊着。

“姐!姐!”婉使劲地推着雪雁的身体,晃着她的脑:“姐没有死,还活着那!起榻用膳啦!”

艰难地睁开眼睛,又见古色古香。

念北,你在哪里?我们既已死去,那么,你的灵魂在哪里?你的父母,我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的哀痛!咱们又都是独子,将来又是谁为这四个老人养老送终呢?

夫妻一场,我们既能生同衾死同穴,就是,我们的缘分还在啊!只是念北,茫茫人海,我要去哪里寻你?佛: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念北,如果穿越之前也算前世的话,我们自当是缘分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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