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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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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共乘一骑,往鹿岐山外驰去,应珑抱着哭睡过去的云腾,谢承聿坐在她身后。

一路静默无声。

良久,应珑张了张干裂的嘴唇,问道:“谢兄,你久经杀场,今日之事,你可有看出些端倪?”

谢承聿一下一下的抽着马儿,淡淡道来:“从留下的痕迹来看,来的应当是一队十几人的刺客,武器是长刀与剑,手法干净利落。来人只杀人不劫货,还要抓云腾,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们是否得罪过什么人。还有云腾的身世,你最好也想想。另外,这里有一枚赤金令,这金令贵重非同一般,绝非常人能持有的,应是凶手遗落的,回去查一下或许有所发现。”

罢,他从袖中摸出一枚赤金令递过来。

应珑接过金令,细细查看一遍,见那令上刻有一个“颍”字,下面还有一个形似盘龙的符文。这令到底来历如何,眼下她一无所知。

她将金令仔细收好,向谢承聿抱拳道:“多谢谢兄!”

谢承聿端坐不动,视线望着前方道:“你有何打算?”

应珑沉吟片刻道:“云姨之仇非报不可,但眼下我得先谋个出路,将腾儿安置下来再。”

谢承聿想了想却道:“我再提醒你一句,日前打斗时,我瞧见毛信身上挂有一枚金令,与此令十分相似。你若想查明真相,最好先留在军中。”

应珑闻言不禁暗恨:“此事恐怕又与魏氏有关!”

谢承聿顿默几许,忽的又道:“你若无处安置云腾,我在荥阳有一处地方可暂时落脚,你可以将他送过去。”

应珑觉得这话听着十分耳熟,当日嬴师隰也大抵如是过。她心下狐疑,遂不客气的问道:“叫我如何信你?切莫你今日大发善心!”

谢承聿听了也不恼,只道:“你大可不送去便是。”

“......”

应珑无言,杳然许久,忽的悲从中来,只觉天下之大,竟无她与云腾的容身之处。在这乱世之中,举目无亲、寸步难行的境地竟是这般令人绝望。

她正郁郁寡欢之际,宝剑突然出声道:“庚辰,你听他的,放心。他并无害你之心,我能探知他的神念,你且信我!”

这却是应珑头一遭听得它这般轻声细语的话,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可一听闻它能探知神念,她对它的来历又添了几分怀疑。

于是她没好气的反驳:“我怎知你无害我之心?”

如今,云腾啊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让她将云腾独自留在别的地方,她心中自会有百般顾虑。

宝剑听得她这话愤愤不平:“你这般便不够意思了!你我多少年前已魂灵相通了,这也是我能坚持等你这么久的原因,因为我知道你还活着!再,我的命还赖你维续,我若要害你,岂不是害了我自己?”

应珑犹豫了。

她与这宝剑的关系十分微妙,有许多她无法认知与理解的东西在里头,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它。况且,谢承聿若要害她,无需大费周章,直接动手便是。此人性格乖张,今日一反常态的要帮她,或许是触景伤情,也未尝不可能,她清楚的记得他在地宫幻象里痛哭流涕的场景。

最终,她选择相信这剑:“罢了,我信你,辟壮士。”

“去你的辟壮士,难听死了!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辟水是也!你休得胡叫!”

应珑又认真向它道一回歉:“原来是辟水兄弟!我之前对你误会颇深,多有得罪,你莫往心里去!今日之事,我这里先谢过你。日后若再需我帮忙,你尽管开便是!”

“行了,行了,你酸不酸!”难得她如此好声好气,宝剑听得有些不自在。

“对了,为何我的血能救你?”

“你问我,我如何知晓?造物者便是这般偏心,你生来便特立独行,旁人有何办法!”

“哦?当真有造物者?他到底是何方高人?他可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得了!你的那造物者与我的不同。再,谁告诉你造物者一定得是人了?它到底是什么,连天人都不知晓,又何况我!对了,这世人不是什么‘道乃万物之宗,象帝之先’么,或许它便也是一种‘道’罢。”

“你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哎哟,行了,你如今这般模样能明白什么!”

“你!......那你且,你为何叫辟水?”

“还不是因为你!幼时蠢得不像样,连水都游不好,怕人笑话,便逼我吞了避水珠,带着我才敢下水去显摆,避水辟水的这般便叫了下来。”

“你我蠢?”

“嗯。”

“你!”

“确实如此呀,我毫不夸张!可要我将你的蠢事细细道来?”

“......行了,行了,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如今为何只剩下半截剑身?”

“什么剑身不剑身的?我的本体才不是剑!这剑体是被当年那个叫什么尤的给斩断了。”

“什么尤?”

“我怎知什么尤!”

“......那你的本体为何是黑乎乎的一团?怪难看的!”

“岂有此理!你如今这等模样,还敢我难看!你可知我乃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黑晶太岁!多少人羡慕我貌美无双你知道么!你光打架厉害顶什么用?眼光奇差无比,令人发指,硬是叫我变成一把破剑的样子来,好看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当真好看么!若非当年你将我挖出来,又逼着我认主报恩,我早已跑了,哪能这般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如今还沦落到这份田地,唉!我这是遭报应了么?”

“......”应珑瞠目结舌,最后竟至无语凝噎。

她还能什么呢?这辟水开闭便是各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荒谬之言,她明知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上几分。她隐隐已察觉到她的身世来历恐怕异于常人,这叫她心里忐忑难安,甚至还有几分萧瑟凄凉,再无暇顾及辟水言语里的诋损。

辟水见她呆住,大约也知晓此刻她的心境,懒懒的打个哈欠道:“罢了,眼下多也无益,不了。我困了,先去睡会儿。”

罢,它自顾匿起来,再不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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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珑又无声想了半晌,心里暗暗拿定主意,转向谢承聿,诚恳的道:“应珑适才心急,出言无状,还望谢兄海涵!请谢兄带路,我们这便去荥阳。”

谢承聿却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玦递给她,嘴里道:“我还有事。你拿着它去荥阳城南郊的莲庄,自会有人接待你们。此事,我想你还不至于泄露予他人。若你真有何不堪之举,我不介意亲自去杀了你!”

罢,不待应珑答话,他已翻身下马,一掌拍在马背上。马儿长嘶一声,载着应珑与云腾朝着前方夺路而去。待应珑稳住马儿回过身时,他早已不见踪影。

应珑喟然几息,回头将手里那枚玉玦细细端详一番。

玉不满者是为玦。这玉玦缺的一端刻着一个极的“炎”字,若不细瞧,极难发现。玉玦的上下两面都刻着流云图案。玉玦已被打磨得极为光滑,只在外侧一处磨出一个的缺印,约莫是射箭时套于大指,常年用作勾弦所致。

却不知这个“炎”字是何意。

少时,应珑才想起,日前辟水已答应解答她的身世之谜,可眼下,她还未来得及听它细,竟又与它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待下回再见,却不知到何年何月去了。

甚至还有没有下回,她都不确定。

她只叹造化弄人。

她应珑,究竟是谁?她身上的异常是怎么回事?当年在竟陵城,隋老祖宗要将她当妖诛了,未尝没有道理。或许她真的不是什么善类,注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曾侥幸的以为云姨的不幸只是偶然罢了,她憧憬有一份属于她自己的幸福,试图抓住那两段不易的感情。然而,缘起缘灭须臾间,情意之事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便碎。纵她万般不甘,又能如何?

她莫名的被卷入一场又一场阴谋与杀戮之中。她无端被构陷,人人喊打,她与云姨云腾弃家逃亡。她亲眼看着师父死于乱刀之下,目睹了肮脏血腥的权私谋欲。她在争斗中遍体鳞伤,疲惫不堪,还来不及挣脱,已被卷得更深更彻底。

她好不容易得了吕英的消息,只想与云姨云腾离开这片纷乱之世,找一处清净之所,岂料这也成了妄想,她还未及告诉云姨,云姨已命丧黄泉!

她恨!恨得周身焚火,恨得想毁了这片时局与天地!

她恨那杀害云姨之人,恨这遍地腥云的世道,恨魏氏,恨王权,恨吕英,也恨她自己!

她突然觉得,她理解吕了,若这世上再无可留恋的事物,为了报仇,不择手段,不顾后果,倾尽所有,亦不为过。

......

应珑满腹着愤恨与悲凉,带着云腾,奔往荥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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