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旋这厢则莫名其妙。
她无非是羡慕齐地女子的衣着精美,换了身衣裳罢了,怎么就成为一群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还有,谢阿姊适才所言何意?莫不是将她与谢承聿认作一对了?
这如何使得!
“谢阿姊,你许是弄错了,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她急忙与谢阿姊解释。
谢阿姊用一副“我懂”的神情看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旋儿莫羞,听闻你们北地女子敢爱敢恨,咱们腾县风气大抵如此,你万莫生分了。今日有阿姊为你做主,定没人敢笑话你!”
姬旋还待分辩,身后的谢承聿突然将刀重重的剁在案板上,把众人惊唬一跳。谢阿姊暗暗叹息一声,忙走至他跟前,对他声嘀咕道:“聿儿,莫忘了你昨夜答应阿母的话。阿母身体每况愈下,万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谢承聿阴沉着脸别过头去,沉默半晌后终于又回过头,低头做事,再不出声。围观众女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的冷下来。
眼看一桩好事便这么定下来,魏逃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顿在原地不知如何开,急得一张脸通红通红。
众女见他红着脸拦在场上,却一言不发,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对他指指点点的。有人猜出几分,大声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了?你莫不是心有不甘?”
余人听了登时也醒悟过来,纷纷期盼的望住他。
魏逃这才鼓起勇气把话道来:“谢阿姊,你莫要乱指鸳鸯,姬旋怎能与他一对?”
谢阿姊闻言心下埋怨这家伙没点眼色,脸上还得笑呵呵的安慰他:“聿儿若是没瞧中旋妹妹,以他那执拗的性子,定然不会将她带回家。魏哥你可是昨夜没睡好,有些不适?阿姊这便回去给你换床被褥罢?”
魏逃不满意,却又不好反驳,梗着头顿在场上生闷气。
刘荇见他这气鼓鼓的模样,暗觉好笑,随后悄悄挪上前来,站在他身后,忽的捅他一下。魏逃被他捅得来气,冲他低吼一句。刘荇当即露出一脸的惊诧,大呼大嚷道:“什么?你你不同意?你她棒打鸳鸯?”
围观众女如何还不明白这里头的问题,都惊喜的看向魏逃,恨不能将他憋在肚里的话挖出来。
魏逃觉得他已被架在火上烤了!
他犹豫半晌,最终只得硬下头皮,支支吾吾的道:“谢阿姊,那个,我已决定了,三年一过便迎娶姬旋进门。”
谢阿姊顿觉晴天霹雳,被劈得惊在原地半晌不出话来。
她就今儿个这事怎么怪怪的,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不承想,她与阿母一时心急,竟闹出这么一场笑话!
她满心惭愧,却又异常气闷,只觉左右不是。犹豫几许后,她终于恨恨一甩袖,匆匆离去,背影瞧着极是凄凉。
众女见她走了,齐呼“好险”,各自长出一气,紧接着又神色殷殷的往谢承聿那边挤过去了。
再姬旋也被魏逃适才那话惊住,又见众人不时偷笑的瞧向她,她脸上不由的也是一红,最后也狠狠一剁脚,埋头跑了。
刘荇见魏逃还傻站着不动,又捅他一下:“还不去追啊?莫非要我将人捉到你被窝去才行么?”
“你!”魏逃警告的瞪他一眼,忙闪身追上去。
几人走后,应珑与刘荇两人在集上又悠闲的转了一圈,左瞧瞧、右看看,一个多时辰后才返身回去。
院内只有河一人在,魏逃与姬旋还没回来,谢阿姊与谢母则匆匆往北庙求愿去了,许是姬旋之事令她们大受打击。
少时,谢承聿挑着一副空担子进了院,河忙不迭把他迎到里屋去,两人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出来。
应珑腹中饥肠辘辘,肚子“咕咕”的唱起空城计,被几人听见,刘荇便有些奇怪:“适才集市上还没叫你吃够吗?”
应珑想了想道:“许是那梨子有问题,我吃了后腹泻不止。”
谢承聿闻言抬眼看向她,问道:“什么梨子?”
“红色的梨子,长得十分喜人,我从未见过,觉得好奇,便吃了一个。”应珑随答道。
“哈哈!”河听了大笑,“应哥,那梨可不是用来生吃的,是要蒸食的!那梨是我们腾县独有的紫苏梨,又唤作‘无忧果’,经常食用能去祛梦助眠呢!”
“哦?”
应珑一听祛梦便来了兴致,缠着河让他将食用之法细细了一遍。刘荇听过几句觉得无趣,打着呵欠回去睡了。谢承聿坐于一旁听他二人话,若有所思。
河还没完,应珑的肚子又闹腾起来。
她饿得两眼发昏,忙起身找到厨间,翻找一遍也没寻到果腹之物,正愁闷之际,谢承聿进来了。
他四下看了看,忽的从水缸里捞出几条赤背鱼洗刷起来。应珑见他这架势,心道他莫非是要下厨?
她忽的想起这几条鱼的由来,便犹豫着提醒他:“那个,谢兄,这鱼可是刘先生找来的宝贝。你若将它们烹了,先生可不得跟你拼命!”
谢承聿手上动作不停,简单道了句:“无妨,这鱼唤作滑鱼,此地多的是。”
“哦,那就好!”
应珑本不想与谢承聿待在一处,却又架不住腹中饥饿。如此磨磨蹭蹭的,半晌的功夫过去了,谢承聿已将那鱼收拾妥当,涂上作料,又在灶内生了火,把鱼置于沸水上蒸起来。
应珑见着他手里动作极为熟练,不禁有些好奇:“想不到谢兄这般威名赫赫的万军首领,竟也擅长烹食之道......”
谢承聿没作声,蹲下身去往灶里添柴。
应珑见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油光的屠夫短衣,只觉已无法想象他平日的模样了。
她正暗暗出神,谢承聿忽的缓缓道:“没什么擅长不擅长的,要活下去,这些都是事。”
应珑闻言更是不解:“谢兄何意?你慈母亲姊在侧,名利富贵傍身,已是常人难以乞盼之福了!”
谢承聿静静望着灶内的火,脸上神情不明,少时才淡淡道了句:“名利富贵,空物罢了。”
应珑难得见他这般神态,忽的生出几分戏弄的心思,想了想便道:“谢兄这话听来凄凉的很呐!谢兄有何不幸之事?不妨来听听,也叫我这潦倒之人乐一乐。”
谢承聿沉默不语,面上略有一丝黯然。
应珑见他愈发低落,又想起一事,忙收起嬉笑,犹豫着问道:“对了,之前听你你也有仇在身,可是与令尊有关?适才集市上有人提及近日便是令尊的忌日。所以,令尊也是被人害死的么?那你可找到仇人了?”
“嗯。”谢承聿轻轻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那你为何还不报仇?”应珑追问。
谢承聿又是一阵沉默。灶火在他脸上摇摆着身姿,应珑看过去,发现他的神色在火光里乍明乍灭,变幻往复。
......
半晌,谢承聿收起所有神情,忽的问道:“你可是想杀我师父?也想杀了我?”
应珑心下登时狂突:“他何时看出我的意图了!”
谢承聿抬头看她,见她脸色阴晴不定,他冷笑几声,接着又道:“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回去与云腾好生过活才是正经,莫要白白送了性命才知后悔!”
“呵呵,谢兄这话得轻巧!常言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应珑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是懦夫。既然你与澹台轶害我云姨性命,那我就必须杀你们为云姨报仇!是不是送命,也得试过才知道。就算真的死在你们手里,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比死在旁人的刀下痛几分。再,师先生答应过我,有他在的一日,定能护云腾周,我谅你也不能将腾儿怎么样!”
谢承聿静静看着她,想开解释什么,终究什么都没。
稍时,他起身将鱼端出来,灶间霎时溢满香气,应珑的肚子被鱼香勾得又“咕噜咕噜”的唱将起来。
谢承聿端着鱼当先走出去,临到门,又侧过头冷声道:“仇人烹的鱼,你可还敢吃?”
应珑冷冷望他片刻,大步跟了上去。***